听见这个回答，其实算是尤芳吟意料之内的答案。只是真的听到时，心中亦是突地急速跳了两下。
这声喜欢，分量不轻。
两人之间有什么瓜葛，尤芳吟不清楚。但也显而易见，就此断开对姜雪宁而言不太好。但姜雪宁不论做什么，总有她自己的道理。尤芳吟只想安静地陪在她身后。
“我不知道姑娘与那位张大人的往事，但姑娘想做什么去做就是了。”尤芳吟正色，认认真真道，“想做的任何事，我希望姑娘都不要迟疑，犹豫，纠结或是忐忑不安，战战兢兢。”
“芳吟会永远支持姑娘的。”
今天其他的事安排得都很满，姜雪宁再看到卫梁，蓦地就想起前世。
就想起张遮。
她仓皇离去，只匆匆扔下一句:“今有要事，改日再来。”
近几日日程很忙，姜雪宁脚不沾地，几乎分不清白昼黑夜。她试图用账本来麻痹自己，但尤芳吟的话却一直响彻脑海。
无论任何想做的事。
傍晚，天色向晚，日薄西山。
姜雪宁画完一笔账后，向后靠去。两根椅子腿悬在半空，摇摇欲坠。
右手边，是那根花簪。
她心系张遮，挂念张遮，担忧他的安危，担忧他的仕途，担忧他的一切。
却也畏于见到他。
半年前，姜雪宁半夜烧了一回。前世的一切断断续续在脑中如走马灯般一幕幕回放清晰。
张遮尤甚。
她烧的两颊又烫又红，整个人都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天将亮未亮时，姜雪宁便推了门出去。
院中池子里的水很浅，里边只种了些花草，是以十分纯净。
她捧了满手洗了把脸，早晨的风一吹过，便阵阵的发凉。
姜雪宁忽然回头道:“备马车。”
她曾去见过张遮。两年，七百个日夜，她有要做的事，要尽的责，她也的确不负所望，做到了。
可是她不开心。
日子越过，那股前世的愧怍和羞耻反而渐渐地退下去，剩下的思念却甚嚣尘上，硬生生要将她撕裂。
蜀中距京城三千多里。
天明动身，她什么也没收拾，一辆马车，一个丫鬟，一个车夫，再带了些钱银。
姜雪宁就这么上路了。
三千里又如何，她要去见他。
非见不可。
病来如山倒，晨起又没注意，就这么着了凉，安排后一切后，姜雪宁再也支持不住，昏昏沉沉倒在马车上。
莲儿吓得半死，当即就要车夫回蜀中去拿药。
靠在一侧的人烧得糊涂，却还强打着撑起眼皮，冷声道:“不许停。除去夜间休息，一刻也不准停。”
她有钱，寻一匹千里马不是什么难事。蜀中到京城，这一年完善好了官道，齐整平坦。
姜雪宁却毫不犹豫择了另一条路，只为省下一两日时间。山路狭窄，泥泞怪石，一路颠簸下，她比当初瘦得还要多，一张脸惨如白纸。
但她只想见他。
到时也是天明，千里马慢悠悠停在街边，车帘掀了一角，对面便是张府。
莲儿命车夫去拿药，一边托着她。
隔了这么一段距离，姜雪宁却怔怔看得出神。
京城对她来说已经陌生了，数十年说的话如今听着比蜀地方言还要奇怪。于是这偏安一隅的小院，反而成了镌刻在她心底唯一的眷念。
“什么时辰了？”
无需再听答案了。不远处的府门，恰好就在这一声下而开。
朱漆大门后，走出同样一朱色朝服的男子。炎炎夏日，衣领却一路抵到了喉间。他背脊笔直，连同薄唇与眼睛一并拉平，这样鲜明的底色，却衬得他愈发沉默冷正。
张遮啊。
姜雪宁拉开嘴角，无声地唤了一句张大人。
对面的人却似有所感一般，抬眸精确地望寻向了这边。
姜雪宁原本就是被托着，此时倒下去也不大费力。只是胸腔内心跳如雷，整个身体里的血液循环都加快，她呼吸急促起来。
转瞬间，额上已冒了汗。
莲儿不懂这些恩恩怨怨，也不懂姜雪宁怎么忽然就往下栽去。她担忧地垂头去看她，探手摸去，却一片温热。
“小姐，起了汗就快好了！”
她有些惊喜。
“小姐，我们还在这里待多久呀。要不先寻处客栈歇脚？”
她知悉姜雪宁已与姜家断了关系，此时也聪明地没有多嘴。
姜雪宁没说话。
她平复下呼吸，慢慢抬起头来。车帘未放，停在街边，最不起眼的马车里，恰巧坐了一位故人而已。
张遮已收回了眼神。
一个人，从她们的方位，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