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柏钦第一次见到这样奇怪的人。
他的魔骨为世人所畏惧,哪怕他还未真正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可世人却认定了他的罪孽。他似乎生来就是有罪的,想要赎罪,就得一生背负着骂名。
他日复一日地活着,早习惯了那些人的恶语相向,或者抖着腿逃跑,可那头半大的小狼似乎不怕他。
那样一头灰扑扑的小狼分明一点不惹眼,可当那双晶莹的眼睛看着他时,他却怎么都移不开视线。好像冥冥之中的天意,他总觉得熟悉,似乎在哪见过她。
那种不由自主的冲动不太好受,见到她时几乎一瞬间就能占据他的心神,于是他有意地远离她,远离可能让自己失控的源泉,可没想到她一路跟随。
戚柏钦说不清内心是什么感受,死寂了多年的心有了一丝涟漪。被人注视着,被人重视着,被人跟随着,十分奇妙的体验,好像她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永远不会离开。
永远,多么诱人的一个词。
人人都想要,人人都得不到。
于是,他神差鬼使地将她留在了身边。
宋琼枝到底想要什么?留在身边看看吧。
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被图谋的了。
戚柏钦听别人说这些小东西该训得训,该宠也得宠着,可他从来都是一个人,除了记忆里越来越模糊的母亲对他的好,他几乎再没感受到什么善意,因此他不知道该怎样宠那只奇怪的小狼,于是他求助了魔宫众人。
“这个好说,每天给点吃的饿不死就好。”大长老抚了抚长须如是道。
“不对不对!”二长老连连摆手,“这小狼野性难驯,应该先关个几日磨磨性子。”
戚柏钦脸沉了沉,转向是三长老:“你呢?”
三长老笑眯眯道:“若是当只宠物养,确实该训,若是当成其他——予取予求也不过如此了。”
戚柏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宋琼枝捧着一大堆小玩意儿,几乎要看不见眼前的路。忽然觉得手上一轻,原来是戚柏钦将东西收进了储物袋里。
她终于有所空闲,也不敢再随便看路边的玩意儿,目不斜视向前走着,不经意间瞥到不远处的一家三口。
年轻的父母满面笑容,牵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孩童,其乐融融,很快乐幸福的样子。宋琼枝突然很想父母。
她的世界时间是停止的,完成所有任务回家之后依然是离开的那一刻,或许一切都是一场梦,梦醒之后什么都不会剩,镜花水月,如梦幻泡影。
上个世界曾有人开玩笑地道:“宋琼枝这个人啊,不跟任何人深交,哪怕她就在你身边,你还是会觉得她跟你离了有太平洋那么远,好像随时准备消失不见似的。”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在她开始第一段旅程之际,就已留下了千丝万缕的痕迹。那些日子不是假的,一分一秒都由她自己真真实实地度过。
绚烂的春,躁动的夏,宁静的秋,寂寞的冬,一年四季,整整五年,她在异界度过了二十个季节。这五年里没有父母哥哥朋友的陪伴……也没有他。
她心不在焉,低垂着眉眼,整个人笼罩着低沉的气息。
戚柏钦看了她好几眼,欲言又止,犹豫几番最终还是收回视线,目视着前方。
两人的距离不知何时越来越近,等宋琼枝回神时,她的手已经被塞进了戚柏钦的手里。
她一下顿住,盯着相交的手心没了反应。
戚柏钦也跟着停了下来,迟疑道:“……不想?”
宋琼枝缓缓摇摇头,“没有,只是……”
只是她想起了从前。
她和周玉树相识是在大四,那个时候周玉树还是一个大一生,尽管比同龄人冷静沉着许多,身上还是有脱不去的青涩,干净又稚嫩,温柔却疏离,配上漂亮到极致的脸,成了众多男男女女追求的对象。
他身上有一种奇妙的氛围,很安静,甚至可以说是寂静,像是一座从未有人造访的深山,又像是万年来独自流淌的河流,草木枯荣,物生物死,一切与他无关。他游离在世界外,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可宋琼枝看得到他眼底流淌的悲伤。
她想起天上飘飘忽忽的白云,人人都想尝一口他的柔软,可白云从来不是触手可及的呀。他高高地悬在半空,白日展现自己的洁白,夜里却藏起来,偷偷消化那些不为人知的苦楚。太阳的灼烧,飞鸟的穿行,一次又一次的黑夜,一次又一次的白天,他不改当初,温柔包含。
她与周玉树相恋是在她工作的第一年。
牵手、拥抱、亲吻,情侣间常做的事,在他们两人之间却很少见。沉默才是他们的共同语言,不需要多言,只一个眼神便能永远。
因此简单的牵手更为纯情。
宋琼枝还记得,周玉树想要牵手时,耳朵总是红彤彤的,他抿着唇不说话,悄悄靠近,然后小心翼翼地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