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里的春天来的比江南晚,卫含章回来的这天,还下了濛濛细雨,更添几许薄凉。
寄养在外十五年的嫡亲孙女回来,忠勇侯府正门一早便打开,有奴仆在外等候。
卫含章一下马车,便被迎入了正堂,忠勇侯与其夫人端坐上位,连嫡带庶在内的六房子嗣,或站或坐将宽敞的正堂显得有些拥挤。
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在卫含章身上,准确的说是在她的脸上,人头拥挤的堂内安静的落针可闻。
卫含章脊背挺的笔直,目不斜视,维持住世家贵女的做派,端端正正的朝着上首的祖父母行了个磕头大礼。
忠勇侯卫平出身军伍,治军手段了得,在家亦是积威甚重,虽已年近花甲,但眸中精光熠熠,瞧着神采不凡。
他瞧了眼跪拜在地的孙女,面容微缓,轻轻颔首道:“既已回家,便安心住下,多让你母亲带着你出去认认亲戚。”
世袭罔替的侯府,传承百年之久,在京城盘根错节的世家关系网里,恐怕遍地都是拐着弯的亲戚。
卫含章低眉道是。
忠勇侯又训诲了几句,便起身离开。
他一走,堂屋紧绷的气氛瞬间放松,一旁端坐的侯夫人柳氏笑着招手:“小九快,快过来让祖母好好瞧瞧。”
“料想不到咱们家竟有这么个天仙般的姑娘养在外头。”柳氏身后站着的中年妇人笑容可亲:“我是你大伯娘,听说我们小九的小字唤作冉冉?”
卫含章双手被柳氏握着不好行礼,闻言只能点头问安,笑道:“是,柔条纷冉冉的那个冉。”
“是个齐整的孩子。”柳氏握着孙女的手,细细瞧过一番后,十分和蔼的夸奖了几句,冲她道:“快去见过你爹娘,多年未见,你爹可是常常记挂你。”
卫含章顺着她的视线向堂下望去,看见一名脸色苍白,双目盈泪的美妇望着自己,她身边坐着一位风姿不凡的男子,虽早已过而立之年,但保养得宜,瞧着不过二十七八。
这应该就是男主了,果然眉清目朗,气度雍容。
夫妻俩此刻的眼神都如出一辙,满是初见幼女的思念。
卫含章几步走近,再次行了个大礼,未待磕头便被两双手扶起,紧接着进入一个带着药香的软怀。
这是她这辈子的母亲,江氏的怀抱。
她看着确实精神不济,抱着卫含章未语泪先流,卫恒在旁边轻声劝慰,并无大用。
正堂寂静无比,就连侯夫人柳氏都一言不发看着这个儿媳哭,气氛一时之间有些沉闷。
卫含章心中一叹,伸手替她抹了眼泪,道:“娘亲莫要再哭了。”
“是啊,小九回来是喜事。”大伯娘钱氏笑着上前缓和气氛,她拍了拍江氏的肩,劝道:“还是先让她拜见诸位叔伯吧。”
忠勇侯府六房子嗣,真正一母同胞的嫡出兄弟只有大房和二房,江氏嫁进府里二十载,与钱氏这个大嫂相处融洽,此番她长女经此劫难,钱氏也替她心痛。
江氏终于止住了眼泪,她抬手抚摸小女儿的脸颊,嗓音沙哑:“今日是我冉冉回来的好日子,确实不应该哭,娘是太欢喜了。”
“女儿知道。”卫含章颔首应道。
她重新起身向父母行了个大礼,又在大伯娘钱氏的介绍下,挨个拜见了在场长辈。
大伯是忠勇侯世子,领了差事在外办差,并不在场,大伯娘钱氏乃永昌侯长房嫡女,两人育有三子一女,女儿行七,名唤卫含霜今年十六岁。
两姐妹初次见面,卫含霜朝着卫含章盈盈一笑,面容秀丽恬静。
剩下的几房皆乃庶出,钱氏带着卫含章简单认了个面熟,并未详细介绍。
倒是专门唤了二房还在待字闺中的六姑娘卫含苏,和四房的八姑娘卫含玉出来,道她们几个年纪相仿的姐妹可以聚聚。
卫含章专门瞧了瞧自己的这位庶姐,原书女主的女儿,卫含苏,应当是刻意打扮过,裙裾华贵,五官也生的清婉动人。
见她视线打量,卫含苏微微福身,卫含章笑着扶了,道了声七姐姐后,便不再多说。
忠勇侯府的确枝繁叶茂,第四代都出生了好几个,等卫含章勉强将人认了个全乎,上首的柳氏又将她招过去,“当年抱走时且没满周岁,瘦弱的跟只小猫儿似得,如今也出落成大姑娘了,这些年来身子可好?”
卫含章抿嘴笑道:“谢祖母挂心,冉冉自三岁后,再没生过大病。”
柳氏大慰:“那便好,如此,你爹娘也该安心了。”
她极喜这个孙女,又赞了许久,直到面露倦意才慈祥道:“你初初和父母团聚,祖母就不留饭了,舟车劳顿,回去早早歇着吧。”
又对着一旁的卫含霜、卫含苏、卫含玉几人道:“明日你们几个都来我这,好好熟悉熟悉,都是自家姐妹不可生疏了。”
四姐妹齐声应是。
忠勇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