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昆秀阿宝,如今只剩下了阿宝,恐怕声势大不如前。
“阿宝姑娘请说。”
阿宝斟酌片刻,开口道:“胡老板,可曾听闻盛宣怀筹建汉冶萍煤铁厂之事?”
胡赓堂好色不假,但如果涉及到正八经的商业机密,他也不会讲。
但是这件事无所谓,因为全汉口的富商大贾,皆收到了盛宣怀募股的邀请,胡赓堂也参与了,只是出钱不多,占股很少。
他说:“盛左堂,扬言募股1500万两银子,但在汉口只筹集到了100万两,据说正在和日本的财团商议继续借款。”
旁边的赵传薪看似不经意,可听到这里时,眼睛霎时间亮了。
如果盛宣怀真的从日本人那里化缘1500万两银子,这钱可不是小数目。
有些事,无关于个人恩怨,无关于对清廷的态度。
首先,汉冶萍煤铁厂成立,对这个百废待兴的国家来说是一件好事。其次,如果盛宣怀真的需要1500万两银子,就算赵传薪回首掏了日本人的银子,这钱最后也必须流入汉冶萍煤铁厂,因为少了这比资金,此时中国好不容易发展起来的工业可能就会一蹶不振。
赵传薪可不能当这个罪人。
只是,这笔钱一定不能是日本财团的借款。
阿宝偷偷瞧了赵传薪一眼,又问:“胡老板,不知日本财团,是否已然借款?”
“据我所知,还没有。”盛宣怀摇头:“日本财团野心不小,在与盛左堂谈判之时,添加了许多苛刻条文,盛左堂不同意,已经陷入了僵局。”
赵传薪这时候插嘴:“不知日本人添了哪些条文?”
胡赓堂直接没搭理赵传薪。
心说你算老几?不过阿宝石榴裙下一喽啰。
阿宝见他不答话,赶忙说:“胡老板,还请为我等解惑,毕竟在汉口,再没人有胡老板的声望,能详知这些密辛了。”
先恭维一句再说。
胡赓堂却狐疑起来:“阿宝姑娘,你打听这些作甚?”
阿宝早就想好了借口:“敢叫胡老板知道,我夫君一生任侠,从不肯害命,也终没能逃过监终一劫,徒留阿宝一人。如今,已经不愿继续过刀头舔血的日子。宁愿于芦川蜗居,烟蓑雨笠,皈依佛法。只因还有一班靠我夫妇吃饭的部下,故以欲将数年所获船械变卖,加上积攒的白镪黄金,听闻盛左堂募股筹资,便想着参与其中,日后我们没了营生,还有个正经的来钱处,也不枉大家跟随我们一场。”
“哦……”胡赓堂恍然大悟。
听闻金昆秀死后,江浙两省的督抚,合议在太湖会操,当真是钲鼓宣天,旌旗蔽日,声势异常浩大。
原来是被官府剿怕了,这阿宝想要将贼赃洗白。
自古以来,这种事便屡见不鲜。
比如明朝时期的郑芝龙,再早些时候的水泊梁山。
只是有人站稳了跟脚,而有人却玩脱了。
不过他心里暗自鄙夷:区区太湖盗,竟然想参与到这等家国大事。他们那一亩三分地,才能产出几何?
心里这般想,可见阿宝提到亡夫之时,露出罕见的小女儿姿态,悲悲戚戚的看着我见犹怜,胡赓堂心里火热,嘴上就松动起来:“阿宝姑娘,当真巾帼不让须眉,又慈善性诚。胡某在汉口,倒是颇有些耳目。也不瞒你,日本那边,来的是以日本制铁所和三口财团为首的一干人马,据闻他们只肯筹措200余万两银子。距盛左堂想要的1500万两,尚有很大缺口。阿宝姑娘若是有心,胡某倒是可以牵线搭桥……”
赵传薪诧异的看着阿宝,没想到小寡妇还有这种临机应变的本事。
只是话题到了这里,就须更加小心,以防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阿宝有七分真情流露,有三分是演的,她满脸无助和为难:“胡老板,阿宝在汉口人生地不熟,却不知盛左堂在哪里与日本人商议?”
胡赓堂既已放下戒备,加上色迷心窍,就知无不言:“在日租界的三井洋行。”
反正这种事惠而不费。
赵传薪将烟掐了,在地上碾了碾。
胡赓堂看的直皱眉。
赵传薪见仆从已经端菜,准备开席,就起身看了看,发现不是剩菜剩饭,顿时眉开眼笑:“胡老板大气。”
胡赓堂平时铁公鸡一毛不拔,唯有在烟花柳巷,或者欲行那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之事的时候,才肯“下血本”。
显然,他相中了面貌端妍却颇有江湖儿女气质的阿宝。
这种气质,在风月场是见不到的。
他自得一笑,也起身:“阿宝姑娘,请上席。”
可阿宝既已完成了任务,归心似箭,有心离开:“胡老板,饭便不吃了吧……”
胡赓堂脸一板:“这就走,岂不叫人诟病胡某待客之道?”
赵传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