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山甲侬细说说。”
穿山甲得意道:“好教卢公子知晓,俺们这伙人,跟着杜老大厮混,早已不是当初那等绺子的行径,做事要讲章法。例如卢公子所言这泼皮,俺们不能直接如从前那般绑了,那都是上不得台面的手段。须得上前寻衅,让对方报腕儿,等探清了底细,就去官府报官,声称此人入了绺子。这时节,徐总督对蒙匪和绺子深恶痛绝,张统领和卢统领更是四处剿匪,便给此人除名报匪,叫他有口难言,说不得要落得个斩首的下场,为卢公子解气!”
卢小嘉击掌,兴奋道:“好一个除名报匪,正当如此!”
正兴高采烈的说着,卢小嘉就远远地看见了赵传薪。
他笑容一敛,指着边走边往嘴里塞果脯的赵传薪说:“正是那泼皮!”
赵传薪头上戴着顶牛仔帽,遮掩自己没辫子这件事。
上身穿着法兰绒格子衬衫,耐磨又保暖。
裤子是工装裤,鞋履是一双高筒的布鞋,腰间挂着一把小藏刀。
因为整体颜色偏暗,看着丝毫不起眼。
穿山甲系了系腰带,嘴上说着:“瞧好吧卢公子……”
然后转头望去,身子忽然一颤,声音戛然而止。
卢小嘉还在催促:“快上啊,等什么呢?”
甚至还推了穿山甲一把。
结果穿山甲身体好像木头桩子,杵在当场纹丝不动。
卢小嘉疑惑,再看看另外几人,同样战战兢兢,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赶紧除名报匪呀?你们这样,阿拉很生气!”
却见赵传薪已经走的近了,将手里吃空的油纸包随手丢到路上,拍拍手掏出雪茄叼在嘴里。
这时,穿山甲快步上前。
这让卢小嘉松了口气,看来穿山甲还是办事的。
熟料,穿山甲掏出了火柴,脸上露出跪舔主人的哈巴狗才有的微笑:“赵先生,来辽西你老吱声呀,小的们倒履相迎。赵先生咋还抽上雪茄了,料想没多大事,不必抽雪茄的,真的犯不上……”
穿山甲越说底气越不足,说到最后几乎成了祈求。
辽地的绿林中人,谁不知道鹿岗镇的赵传薪,一旦抽雪茄就要杀人?
当年,一支雪茄一支毛子造的水连珠,打的俄人丢盔弃甲哭爹喊娘!
你看他张作-霖牛逼不?
见了赵先生还不是俯首帖耳?
当初的赵尔巽督奉天之时,威风不?
和赵先生狭路相逢,最后也得给让出路来,否则面对面就要一场火并,赵尔巽愣是不敢造次。
当初被江湖人誉为“马上皇帝”的独立三,怎么样?
那碰上赵传薪,也得恭恭谨谨喊声赵先生。
他穿山甲算个屁啊。
赵传薪抽了两口,夹着雪茄揽住了一半讨好笑,一半哭丧脸的穿山甲,朝卢小嘉走去,乐呵呵说:“你叫穿山甲,跟着杜立子混的是吧?”
穿山甲老脸挤出无数皱纹:“是是是,赵先生能记得小的名字,小的真是,真是,真是惭愧呀……”
赵传薪看了看卢小嘉说:“穿山甲啊,干坏事不可怕,遇到了我你就会很尴尬。”
穿山甲身体开始突突:“赵先生,事情绝非你老人家想的那样,听我狡辩……不,听我解释。”
连嘴都有些瓢了。
来到卢小嘉面前,赵传薪松开穿山甲,伸手拍拍卢小嘉的脸颊:“麻痹的小小年纪,竟然就学会摇人了?还竟找社会人?你真是纱布擦屁股,给老子漏了一手。”
卢小嘉又惊又怒,根本不明白事情怎么突然就反转了。
刚刚还信誓旦旦说要除名报匪的穿山甲,一转眼咋就成了摇尾乞怜的哈巴狗了?
他愤怒道:“放肆,侬岂敢……”
赵传薪甩手一巴掌。
啪……
“你爹让你男儿当自强,你就非得吃个桃桃好凉凉。今儿我替你爹管教管教你。”
卢小嘉不可置信的捂着脸,望向了穿山甲,心说这样你都不动手吗?你后面如何向杜立三交代,如何向我爹交代?
穿山甲的确为难,结结巴巴道:“赵先生,这娃是新军第三镇第五协的统领卢永祥之子,你老人家……”
不说还好,这一说,赵传薪反手给了穿山甲一巴掌:“焯尼玛的,手心头长胡子——你他妈内行啊!还除名报匪,这缺德事儿没少干是吧?”
穿山甲“噗通”给跪了。
鹿岗镇的人三观都很正。
赵传薪更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
要说关外这旮沓,说起鹿岗镇保险队,哪个绺子不怕?赵传薪更是祖宗,杀人如麻,双手沾满了三山八江绺子的鲜血。
赵传薪一把将穿山甲提溜起来:“站好了,大庭广众跪你麻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