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个穿着长衫的账房先生隔着屏风给孟瑾年请过安，在外间的交椅上依次坐下，南风和红豆从柳姨娘的丫鬟手中接过账册送了出去，不一会儿便响起算盘的噼啪声。
柳姨娘坐立难安，要不是顾忌着男女大防，她恨不得冲出去亲眼看着。
孟瑾年瞧着她这番做派更是笃定了自己的猜想，不急不忙的扯着柳姨娘说几句闲话，饶有兴致的盯着柳姨娘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偏又不敢发作的样子。
不多时南风双手捧着一摞账本进来，不屑的瞥了眼柳姨娘，高声道：“姑娘，李师傅已经查完账了，有问题的几页都折着角呢。”
孟瑾年接过去随手翻了几翻，在折页的地方停顿下心中默算，一时之间屋内针落可闻，只有柳姨娘的气息稍粗。
半响她合上账本，丢给南风，“我父亲专门请过宫中的教养嬷嬷教过我中馈，也请过有名的夫子教我上过算术课，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杨家这种记账的方法，真是开了眼界了，就是不知道公爹怎么看待的，想来他身为同知协力州务，见识应当比我多吧。”
柳姨娘再也坐不住，脸色煞白的上前跪下：“少夫人，我...”
孟瑾年一摆手：“柳姨娘先别着急解释，你好歹也是二弟和三妹的生母，不是一般的妾室下人可以随意打骂撵出去，先站起来回话。”
柳姨娘张口预言，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正纠结着就听孟瑾年神色莫名的盯着她道：“不过呢，柳姨娘没学过管家之法，有点过失也是可以理解的，但家规不能乱，自我来到密州府柳姨娘对我照顾有加，我都看在眼里，一会儿玲珑去写个条子你按上手印，这几天寻个机会把账目填平，这个事儿就此揭过去了。”
还要按手印儿？这岂不是和供词无二？
柳姨娘瞠舌，这不就等于有个把柄落在孟瑾年这丫头片子手中吗！可若是不按她说的做，由着她把这事捅到老爷那里去，那她这么多年的小意努力都白费了！
孟瑾年也不催促，看着她面上神情不停变换，像是想起什么突然道：“光对过账册，库房还没对过，哎呀不若今日一并对一对....”
“我按，我按。”柳姨娘快声道，事出突然她哪里想得到孟瑾年会突然耍这一招，到现在她才清楚的明白，孟瑾年是早就准备好了的，今天这个条子她是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了。
孟瑾年给玲珑使了个眼色，玲珑思忖片刻，提笔写下几行字，吹干了墨迹送到柳姨娘跟前，看着她不情不愿的签了字按了手印。
柳姨娘签了字画了压，就双眼无神脱力的瘫坐在交椅上，正待想喝茶压压惊，便听孟瑾年温声道：“签也签完了，柳姨娘先下去吧，就这个月底前把东西补齐，下个月初账房先生们又有的忙了，到时得好好盘盘库才是，省的一些珍贵的宝贝被家鼠给叼了去。”
柳姨娘一口气没有喘匀，她身后伺候的丫鬟赶忙上前半拖半扶的把她带出去，红豆则拿着碎银打赏完账房先生遣他们回去。
屋内只剩下主仆四人，目目相对俱是一笑。
南风噗嗤一笑道：“姑娘，你刚才可真是威风，柳姨娘半点话都没说出来。”
孟瑾年自得一笑，重生这些时日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露出少女时期的恣意。
孟瑾年：“以前我蠢，被杨策的外表给迷了眼才会一步错步步错，上赶着去追着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不惜放下身价和一个姨娘相交，前阵子我病了一回去阎罗殿转了个弯儿，以前的蠢症居然不治自愈了。”
玲珑娇嗔：“呸呸呸，小姐童言无忌，什么阎王殿不阎王殿的，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孟瑾年心中泛上屈辱和愤怒，可不就是‘童’言无忌，上一世也是这样，外人谁会想到她孟瑾年成婚多半年还是个清白之身。
杨策嘴上说的好听，怜惜她年岁尚小，怕她早早经历生育之苦，等她十六岁之后再行夫妻敦伦之事。
上一世的她和以前的她虽是心中有所羞涩，却也觉得杨策是因为疼惜她，可事实是杨策根本就就不喜欢她厌恶她，所以压根就不想碰她。
等到十六岁以后杨策避无可避才会与她同房，谁知...
孟瑾年脸上青红交加，指甲狠狠陷进掌心，这种奇耻大辱，这辈子她定当全部还回去，已解她心中怨气！
“小姐，小姐？”南风伸手在孟瑾年眼前挥了挥，唤醒她的理智。
玲珑安慰道：“小姐也别多想，姑爷怎么会不喜欢你呢，家世好样貌好，相当好咱们侯府的门槛都快被踏平了，姑爷只是性子清冷，等以后慢慢相处着便好了。”
孟瑾年心中暴虐，不管这一世杨策是否还如上一世般欺她辱她，她都没打算放过杨策，杨策更别想如上一世般借她和她身后的镇北侯府平步青云位极人臣了！
孟瑾年还谋划过直接找人暗中杀了杨策一了百了，可那样她又不甘心！
死多么容易，可生不如死的活着，才是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