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郎中接过那一叠帛书,只快速翻看了几张,便神色大变:“主上,这方子中已经用上了透支本源的虎狼之药,可见老大人的病情已经无力回天,撑不了多久了。”
墨公子面色变得极为冷峻:“此言当真?”
“依属下拙见,确是如此。不过既然莲先生也在此处,那么不如请她一起参详。她的医术精深入微,却是比温强得多了。”
众目睽睽之下,赫赫有名的医师薛温,唤一个女亲卫作先生,更是向着她郑重地拱手作揖,惊掉了一地眼球。
几乎是同一时间,所有人都望向了洛千淮。这一刻,卫苍想到了洛大娘子救治卫岚的手段,心下叹惋;卫鹰对前事只是略有听闻,此时却是惊疑不定。反倒是娃娃脸的卫濯,因为有了心理准备,表现得还算镇定。
“既然薛温对你这般推崇,那便也去看一看罢。”墨公子不动声色地道。
“是。”洛千淮其实也很好奇,这些人大费周章地在研究什么。既得了令,她便大大方方地接过了脉案医方,一看之下,眉头便皱了起来。
“简直是庸医害人!”她大为不满:“扬汤止沸,本末倒置!照这样治下去,不出三个月,患者必死无疑!”
“怎么会!”墨公子那副淡定的神情消逝无踪,面容变得冷肃无比:“真的只有三个月时间了,你可能确定?”
“卫莲!”卫苍没好气地道:“你懂什么医术,还不赶紧闭嘴!”
“根本就是危言悚听!”卫鹰狠狠地瞪着洛千淮,看眼神似乎是想要杀人:“主上,你千万莫要信她,天一昨日还传了信回来,老大人的身子并无大碍,侍医只是例行调理而已。”
“属下怀疑这卫莲是蓄意这般说,目的是为了打乱主上的部署,让我们自乱阵脚.......”
若是在别的方面被人指摘,洛千淮完全可以做到宠辱不惊,但涉及到她的专业方面,那就像是老虎的脑袋,根本摸不得:
“卫大营主,你可懂医?看得懂脉案医方?曾经医好过什么急难重症?”
“我是不懂。但是.......”
“不懂就把嘴闭上!明明是个外行凭什么指导内行?医学与兵法有相似之处,都是游走于死生之地,便是经验再丰富之人,也依然战战兢兢,如临大敌,如履薄冰,生恐一个不慎便会伤损性命,岂是随便来个人,就可以凭空指责猜疑的?”
这番话她是一气呵成,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成功地打击了卫鹰的嚣张气焰,令他哑口无言,也将昨夜以来憋着的火气,一古脑地倒出去了大半。
当然,似乎也成功地镇住了屋内其他人,一时之间,四周鸦雀无声。
薛温打破了这突如其来的沉寂:“我的判断与莲先生相近,只是并不能如莲先生一般,断言寿数止于三月之内。”
“不知先生可否为温解惑,老大人到底罹患何症?”
这才是探讨辩证的正确态度。洛千淮的声音转为柔和:“是消渴症。”
“何为消渴症?”薛温不解道。
洛千淮这才反应过来,原来现在的大豫朝,还没有糖尿病这种提法,世人对于这种病,也没有形成什么正确的认识,更别提治疗了。
“所谓消渴症,起因不同,症见多饮、多尿、多食,消瘦、尿甜。病机为阴津亏损,燥热偏盛,时日一长,则会导致气阴两伤,阴阳俱虚,经脉失养,气血逆乱,脏腑受损累及全身。”
她尽量用最简单的语言作着解释:“比如这位老大人,已然出现胸闷、心悸、多痰,视力下降,头晕乏力,四肢浮肿之象,且舌淡紫,苔白,脉弦细,应是阳虚有寒,波及上、中、下三焦,已到了消渴症的中晚期。”
“病已至此,本应清淡饮食,严格-->>
控糖控油,同时宽胸化痰,温阳利水,通阳活血,方能补救一二,可这些方子呢?”
“开的尽是些人参鹿茸之类的大热燥补之药,还要用蜂蜜水冲兑服用,简直就是在猛火上添柴,生恐患者不能早点油尽灯枯——说能再熬三个月,都是长了的!”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长一串话,猛地停了下来,忽然就觉得口干舌燥。
一盏茶就在这时递到了她的手中,洛千淮想都没想,接过来就一饮而尽,待温和的涩意浇灭了心头的火气,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将茶水递过来的人,竟是墨公子本尊。
薛温此时已经进入了自己的小世界中,双目无神,脚下不停地打着圈子,口中则在喃喃自语:“原来如此......竟是如此......若当年,我能早些明白其中道理,那几位病患也不至于.......”
看到他这副模样,其余几个医学门外汉,哪里还不明白,卫莲方才的话绝非虚言?
“卫莲。”卫苍疑惑地问道:“你真的学过医?之前怎么从未听说过?”
洛千淮尚未答,墨公子就摆手道:“前事先不必再提。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