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义父孟剧,还是墨公子,都没有再看孟络一眼。倒是洛川大侠陆非,对她投过了一个内涵丰富的笑容。
她缓缓地转身,走得极慢,原本塌了下去的腰背却渐渐地挺拔了起来。
孟络的离去,不过是个小插曲罢了,并没有引起大家的关注。
“呵呵。”裴无错不怒反笑:“你负责?你要怎么负责,莫非还能偿了章剑宗一条性命不成?”
“裴剑宗言重了。”墨公子却并不接他的话,面上一派云淡风轻:
“当此之时,你们难道另有良法,可以救治得了章剑宗?若是有,尽管使来,我自去劝洛大娘子收手;若是没有,又何故不肯让她尝试一番?”
“是任其自生自灭,还是搏那一线生机,不知裴剑宗要如何选择?”
裴无错闻言,忽然就愣住了。墨公子之言,其实半点错都没有。自己方才确是心乱如麻,又被孟络和陆非一番胡扰蛮缠带歪了思路,竟然把气撒到了解忧公子与洛大娘子身上来。
是啊,还有什么情况,能比不管不顾,眼睁睁看着章庆小友就此殒命更糟糕的呢?他明明该希望,那洛大娘子真的能对得起洛昭与解忧公子的信任,能将人救醒才是。
又或者说,就算是洛大娘子力有不逮,没能把人治好,也总是尽了一番心意,他只应感谢才是,人家又需要负什么责任呢?
难道愿意尝试救人的,还不如那些袖手旁观说风凉话的吗?
该负责的,欠章庆一条命的人,明明是他自己才是。
他垂下头,再抬起时,已是满脸苦涩:“是老夫想岔了。章剑宗的身体,就劳烦洛大娘子了——无论结果如何,老夫都欠她一份人情。”
裴无错虽如此说了,但心中实在不抱什么信心。之前他多次帮助章庆疗过伤,那时对方人是清醒的,可以自行运转内息梳理真气,比现在这种失序状态要强得多。
但这种事,也只能是由内力相若或者是更强的人来做,若是换了个内功低点的人来尝试,分分钟便会被暴虐的内息反噬,重伤毙命都有可能。
好在这洛大娘子似乎并无内功傍身,看似就是个寻常医者,倒也用不着他刻意提醒。
他正这般想着,洛千淮却已经摸清了那藏匿极深的怪异脉象,心中也有了一定的猜测。
“洛少侠。”她唤道:“章剑宗的内伤已有些时日,期间为补益身体,也应服用了一些药物,你那里可有药方?”
今天在晚宴之上,她没有与洛昭相认,自是有自己的考量,而洛昭跟着章庆时间虽不算长,进益却也非常明显,显见这个师父当得极为用心。
所以就算投桃报李,她也定会尽心尽力,将章庆的性命从阎王殿前拉回来。
“有的。”洛昭应声答道,从怀中取出了几张丝帛递给了她。
洛千淮接过去,逐一看了一回,目光就落在了其中一味药物之上。
“这方子,是什么时候用的?”
洛昭识的字不多,但却认得丝帛上的医者的签押。
“这是三日前,由回春堂的名医高良所开之方,家师今日入宴前还服了一剂。”
“名医?”洛千淮的声音隐含怒气:“下了如此大剂量的赤石脂,想来药费并不便宜吧?”
“这个我倒并不清楚。”洛昭看了一眼裴无错:“诊费药费,都是裴剑宗代付的,家师也推拒过几次,实在却情不过。”
“钱不是问题。”裴无错疑惑道:“可是这药物有何不妥之处?”
无非就是开了些价格高昂,却并不对症的药材罢了,比如这剂赤石脂,主治的明明是涩肠,止血,收湿,生肌,对于内伤却并无效果,但却因为时下众人都将这石脂视为玉膏,认为服用后可得长生,所以价格向来都居高不下。
“那么高郎中在开药之时,可曾提过,饮食方面有何禁忌之处?”
“无有。”洛昭回得极快:“因为前面其他郎中开药之时,曾经提过饮食禁忌,所以我还特意追上去问了一回,那高郎中并没多说什么,只提醒我五日之后请他再来复诊。”
洛千淮已经猜到了。这个时代的中医才刚刚发展起来,应该还没有“十八反”、“十九畏”的提法,换了后世任何一位中医,若是开了石脂,断不会不提不可与肉桂同食。
肉桂,也就是官桂,与石脂同为“十九畏”之一,同服便会中毒。
若非如此,以裴剑宗和自家阿弟这般认真的模样,也不可能让他放心大胆地吃下那道浑驼殁忽。
“朱娘。”她扬声唤道:“你且过来,我有事请教。”
站在门边的朱娘没想到,洛千淮能在这个时候想起她。她第一时间移目望向墨公子,后者微一颔首,她便乖顺地走上前来,屈膝行礼道:“妾在此,不知洛大娘子有何吩咐?”态度竟是分外地恭谨。
“今日的浑驼殁忽一菜中,使用了大量的香料。”她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