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世昌眼神微凝,稍微顿了一顿,便即吩咐道:“我这便回去。你就带人在这儿守着,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报给我——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
柴志国叉手应是:“必不负大人所托!”
张世昌一路打马回了西京。此时城门早已关闭,但廷尉府有夜间缉盗查案的特权,门禁对他来说形同虚设,他甚至都没出示腰牌,就有门子一脸谄笑地把城门打开,放人进去。
一路疾驰到了廷尉府,大步走了中堂,就见到了新帝身边最得用的宦者令郑善。
他正大咧咧地坐在主座之上,皱着眉头有一答没一答地喝着茶,几个廷尉府的属官垂着手在下首立着,各个都是耷眉躁眼的模样,显然是挨了训斥。
一见张世昌,郑善面上的不豫之色都快溢出来了,冷声道:“仆今日可见识到了张廷尉的官威,便是天子近臣也不放在眼里,竟然生生地让人等了那么久。”
张世昌心底轻哂。廷尉是九卿之一,银印青绶,俸禄为中二千石,与比千石的宦者令相比,却是要高得多了。只不过郑善一朝得势,享受过了被官员们吹捧礼敬的滋味,并不再将他这个二千石官员放在眼里罢了。
“郑令监言重了。”他连腰都没弯,只虚虚地抱了下拳,就算是全了礼数:“本官今夜恰好在外查访一桩盗案,得到令监来访的消息,已放下公伤全速赶回,没想到还是累令监久等——细说起来,却是本官的不是了。”
他嘴上说不是,但话里话外都在指责郑善不请自来,耽误了正经公务,若对方还要继续计较,就是在无理取闹。
郑善是心思细腻至极的人,哪里听不出他这点儿话音。他心下恼意更甚,面色却如冰河回暖,和煦亲善:“原来如此,却是仆误会了大人,还望大人莫要见怪。”
“令监是天子身边之人,本官用心孝敬唯恐不及,哪里还敢见怪。”张世昌面上也露了笑,只是未达眼底:“只不知令监深夜前来,可是有什么旨意?”
郑善咳了一声,正色道:“有上谕。”
张世昌撩起袍角,端端正正地跪了下去:“臣张世昌,恭聆上谕。”
“昔日承恩公的次子王泰,现下可是羁押在廷尉府?”
“正是。”张世昌答道。
“今赦王泰之罪,着其即日还家。”
郑善宣完口谕,便笑吟吟地去扶张世昌:“张廷尉快请起,赶紧把人给提出来,仆也好回去向陛下交差。”
张世昌不肯起身,面无表情地道:“请郑令监转告陛下,臣,实在无法奉诏。”
郑善惊得眼睛都瞪圆了,指着他的手指打着颤:“张廷尉,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抗旨不尊?”
“臣并无此意。只是王氏一案,先帝在世时已有定论。王泰虽因年幼免死,但活罪难逃。陛下尚未亲政,若真有心赦免,可经政事堂三位大人商议用印之后下发明旨,臣必不敢有半点违逆。但只凭这么一道口谕,却是与律法制度不合。”
他一边说,一边向着未央宫的方向抱拳遥敬道:“臣蒙先帝与陛下所托掌廷尉府,断天下刑狱,亟当以身作则,不敢因媚上而违国家法度,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你大胆!”郑善几乎气得仰倒:“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这般公然藐视陛下,简直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张世昌却是一脸的大义凛然:“郑令监只管如实回禀。若陛下因此降罪,张某愿一力承担。”
郑善怒气冲冲地带人离开了廷尉府,几位属官赶紧上前扶起了张世远。
这几人皆是他的心腹,也都亲眼目睹了方才那一幕,面上都全是忧色。
廷尉左监上前劝道:“大人,您何苦如此?公然违抗上谕,只怕旦夕之间便有杀身之祸,还不如就实-->>
话实说。那王泰在狱中染了重病,严格说起来也怪不得大人,如今掩小过而铸大错,可要如何是好?”
“是啊。”廷尉正也劝道:“那郑令监本就是个无风也要起浪之人,看方才离去时的脸色,只怕回去之后还要添油加醋。他是天子近臣,只怕此事必不会善了,大人也当有准备才好。”
“大人,属下有一良策。”廷尉右监靳照说道:“先帝立下三位辅政大臣中,陛下最敬重大司马。大人不若即刻去求见并告知实情。大司马素来欣赏大人,必会一力帮您周旋,如此或可逃过此劫。”
“说得有理!”其他几人纷纷转头看向张世昌:“大人,您就听靳右监一言,赶紧去大司马府上吧!”
张世昌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面上并不动声色,这会儿却忽然勾起唇角,说了一句并不相干的话:
“你们对当今陛下,其实并不了解。”他说道。
“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靳照带头问出了大家的疑问。
张世昌却并不多言,换了话题说起了王泰:“我亲眼目睹洛郎中行开腹去痈之术,每个环节都精妙无比,似乎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