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遗直横眉冷皱,带着浓浓的压迫感,死死盯着虞嫤。
虞嫤好似早有准备。
那双灿若桃李的眸子,给予了恰到好处的惊诧、愕然、嘲讽……
“五叔,您莫不是觉得,我长了翅膀?可以随意出入这高墙大院?”
她笑着指了指外面的墙围,倏地撕下怯弱的伪装,声音变得冷冽且尖锐。
“我是暂居柳家的客人,可不是柳家的囚犯,您这样逼问合适吗?”
柳遗直眉梢微挑,他知道自己刚才过于咄咄逼人,可她这态度是不是也太强硬了一些?
——和她一贯的行事作风不符!
虞嫤不知柳遗直心中所想,她现在只想趁着这个机会,早早脱离柳家,免得每天被人盯着。
“五叔,我这恶客无需柳家驱赶,自己会离开!”
她说得义愤填膺,可柳遗直焉能瞧不出,她想要趁机离开柳家的的心思?
又怎么会如她的意?
他阴郁的侧脸,强行挤出一丝笑意,话里话外皆是对虞家的回护之心。
“阿嫤可是要世人,戳我柳家的脊梁骨?如今明京的情况尚不明朗,还望阿嫤稍安勿躁!”
虞嫤紧抿的薄唇,染上了一抹冷意。
她爆出曹子安身份之前,柳家从未明确表示搭救之意,现在却像是嗅到了肉香的狼犬,想要渔翁得利?
——他们想要一棍子敲死曹子安,借此铲除帝王安插在军中的心腹?
这是担心她前脚出府,后脚便被锦衣卫得手?
见她沉默不语,柳遗直便明白,她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
她若不想死得不明不白,只能留在柳家!
虞嫤强忍着烦躁回到小院,还不等她好好复盘当下形势,便被虞晚拉出去接受审问。
“所以,你那所谓的先夫还活着?”
“嗯!”
“娘亲和父兄,可知晓此事?”
“知道。”
虞晚一双杏仁眼,瞪得滚圆。
她既有被隐瞒的气愤,又有不被家人信任的委屈,‘哇’的一声,像小孩似的大哭起来。
虞嫤被这突如其来的哭声,整得手忙脚乱。
她一边安抚,一边向红裳求救,可惜后者最怕听人落泪,一溜烟便跑得不见踪影。
眼看求救无果,虞嫤硬着头皮解释。
“我们也不是有意隐瞒,只是觉得这事没必要提及,毕竟他只是一个陌生人。”
“可是,你们都知道。”
一句话堵得虞嫤哑口无言,最后只能破罐子破摔,将事情的原委从头到尾讲述了一遍。
听到她曾沦落风尘,虞晚整个人愣在原地,一双手拍得几案吱吱作响,恨不得将曹子安抽筋扒皮。
“阿姐,我不知道……”
她若是知道,她的长姐曾有这样的过往,定然不会逼着她讲出来,在她伤口上撒盐。
见她目露愧色,虞嫤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胳膊:“都已经过去了!”
她虽然说得轻松,可虞晚却能感受到,一个弱女子身陷青楼的无助和痛苦。
对当年那掳人的贼子,更加痛恨。
“当年那贼人,也不知是何居心,居然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来。”
虞嫤纤眉微蹙,宛若蝉翼的睫毛,遮住了眸底儿的忧色。
按照青儒所查,当年出现在虞家的贼子,并不是普通的江湖拐子,而是冲着虞象升而去。
可是,打击政敌却拐走他的女儿?
虞晚见她沉默,以为自己刚才的口舌之快,引起了她不好的回忆,忙忙将话茬岔开。
柳家对虞嫤的事情讳莫如深,锦衣卫也不是多嘴多舌之辈。
可那五十个府兵,却没能管住自己的嘴巴。
不消一两日,虞家长女曾经嫁给曹子安为妻的消息,便传遍了竟陵府的大街小巷。
酒楼茶馆皆是絮语之声,深宅大院皆有感慨之词。
就连作为巡抚的姜载育,都听了一耳朵,甚至还向旁边的少年郎,笑呵呵地说道。
“这小女郎虽然命运坎坷,遇到的男子,却皆有搅动风云之相。”
少年约莫十八九岁的模样,他穿着黑金绣竹袍子,腰间佩着青玉缎带,眉若朗月,眸含碎星。
他微微一笑,好似秋水拂面;轻轻开口,便盛人间无数,如同春日的阳光,直插人的心底。
“我若是那女郎,倒也不愿意碰到这些搅动风云之辈。”
少年凝声失笑,一双载了辰星的眼眸熠熠生辉,温和的声音夹杂了些许促狭。
“他们或许,会成为名臣阁相,会是世间英豪,却绝对不是一个好夫君。”
姜载育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他这义子什么都好,就是太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