瞅着虞嫤平静的神色,柳遗直唇角含笑。
只是那扯起的笑意,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勉强,背部的血也逐渐凝固。
蚀骨的疼痛,侵扰着他的骨髓。
可他仍旧执着地望着虞嫤,含笑的眸色一点点收敛,玩笑的言辞也变得犀利。
“侄女儿,莫不是想要自食其言?”
虞嫤眸色微闪,思忖了半晌,才瞥眸看向柳遗直,出言拒绝。
“他们并未走出诏狱!”
“哦……侄女儿的消息怕是落后了,虞象升和虞庭已经走马上任,赶赴西北!”
说完,他动了动自己僵硬的身体,从袖间扯出一封皱巴巴的书信,艰难地晃了晃。
“瞅一瞅,这是你母亲写给你的信!”
虞嫤看到字迹脸色骤变,上前一步想要接过书信,却被柳遗直利索地揣到胸口。
“这大冷的天,我一个半残废可禁不起冻,我们进屋详谈。”
他说完斜睨了随侍一眼,那随侍眼力劲极佳,忙忙将人往内院抬,像是生了八条腿似的。
望着匆匆远去的柳遗直,再瞧一瞧虎视眈眈的黑袍人,虞嫤沉这一张脸跟了上去。
柳遗直虽不喜文墨,言行举止瞅着和匪盗无异,可他本人却有功名傍身。
所以,虞嫤甫一踏入书房,便嗅到了满室的书香气。
书房瞧着并不宽敞,远远望去甚至有些狭窄。
密密麻麻的书卷,摆放的极为整齐,笔墨纸砚皆为珍品,床榻和几案两侧分别插着几朵早梅。
若不是知晓,他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情,还真当他是一个,风光月霁的高雅人物。
许是瞧出,她眸底一闪而逝的诧异。
趴在榻上的柳遗直,不自然地挪了挪身体,鼻翼间颇带几分自嘲。
“五叔虽是赳赳武夫,却也识得几个大字!”
虞嫤倒也不在意,他话里话外的真假,她现在迫切地想知道,那封书信的内容。
见她不搭自己的话茬,反而盯着自己的胸膛猛瞧。
柳遗直倏地眉开眼笑,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声音浸染着些许不怀好意。
“想看?自己过来取!”
“……”
虞嫤的目光慢慢上移,死死锁定柳遗直的脸颊,若是眼神能杀人,后者已经千疮百孔、成了肉泥!
对上她冷冽的双眸,柳遗直咧嘴轻笑。
邪魅懒散的眉眼,硬生生挤出几分纯真无害,彷徨无奈的嗓音,显得弱小可怜。
“阿嫤,五叔被抽得行动不便,没办法行动!”
“没抽死你,应该都是柳大爷手下留情了。”
将皇权踩在脚下、将乱世当作棋盘、将人命视作儿戏……他这样的祸害,简直是对这个世道最大的报复。
听着她毫不避讳地嘲讽,柳遗直眉目轻敛。
虞嫤能主动过来寻他,便足以证明她猜到了一些事情。只是,猜到了又能如何?
——她还能吃了自己不成?
“你若是不愿意便罢了,没必要在这里阴阳怪气,听着怪瘆人的。”
他说完,就像霜打的茄子,病怏怏地斜卧在榻上。
看似闭眸歇息,实则默默注视着虞嫤的一举一动。
虞嫤在门口伫立许久,久到柳遗直的眼皮,开始忍不住打架,她才莲步轻挪。
“那就如五叔所愿!”
听着她清脆悦耳的声音,柳遗直本能地升起戒备,侧睡假寐的人猛地睁眼。
匆匆瞥去,目光骤敛。
虞嫤清透如水的手掌,轻轻放在他的胸口,修长白皙的手指在他的胸前,顽皮地打了好几个旋。
那酥酥麻麻的触感,就像是挠在他的心窝一般。
他本是,星辰大海中,趟过来的无情浪子;脂粉裙裾中,闯出来的酒色狂徒。
按理说,不应该出现这样的感觉才对!
虞嫤瞧着他,从愕然到迷茫、从迷茫到狐疑,猛地出手,将人反按在榻上。
“……嘶……虞嫤……”
虞嫤可不管柳遗直的气急败坏,趁着他因为背部疼痛,无心他顾,眼疾手快地从胸口抽走书信。
一溜烟,拉开两人的距离。
她取走书信后,第一时间翻阅。
内容大多是报平安,直至最后才询问她和虞晚的处境,也谈及了曹子安归京的事情。
虽然只是只言片语,未曾深谈,可虞嫤还是瞧得出她对自己的担忧。
否则,不会写下:
阿嫤,你的父兄已经远赴西北,他们定会战胜而归,护你一世无忧,你莫要担心!
虞嫤的手指,紧紧蜷缩起来。
她无数次告诫自己,不要对虞家人生出旁的感情,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