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嫤醒过来时,感到头痛欲裂。
她迷迷糊糊地抬眸望去,却见柳遗直硕大的脸颊横在她的面前,挡住了她的全部视线。
介于他难看的脸色,虞嫤默默地挣扎起来。
“如何了?”
她问话的同时斜着眼眸环顾四周,瞧着实木的家具,联排的屏风,这才呼了一口浊气。
虽然攻上城墙的那一刻,便知道乾坤已定,可终究不如亲眼所见。
所触所感,皆是真实。
瞧着她甫一醒来便问战况,柳遗直虽然气急却也没有隐瞒,将后续的事情说给她听。
听到塔城被破之后,北虏掉头南下,虞嫤的脸色相当的难看。
旻朝的大部分兵力集中在北疆,若是让他们南下怕是会造成不小的杀戮。
瞧着她突变的脸色,柳遗直倒也没有继续逗她。
“你也莫要担心,尤总督派兵拦截住了,人已经退守兰川要塞。”
据说,这一次南下的时候北虏损失尤为惨重,只是他没有亲眼所见,倒也不知道真假。
“鄞州呢?”
“伤亡挺重。”
虽然援军赶到了,可这几天北虏像是不要命似的攻打鄞州,他们也腾不出手追击潜伏进来得北虏。
“能守住就好。”
在战场上,伤亡这种事情本就不可避免,可怕的时付出了生命仍旧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而已。
虞嫤本就是一个冷清的人,这次战场上的打磨,似乎让她更少了人情味。
柳遗直不是没有瞧出来,只是这是乱世应该俱备的生存技能,否则哪一天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红裳呢?”
“……正在救治伤病。”
虞嫤拧了拧眉头倒也没有再多言,强忍着身体的不适与他聊了两句,然后挥手送客。
对于她用完就扔的‘高尚品质’,柳遗直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识,可每每遇到还是后牙槽都在抖动。
——真不是人。
柳遗直愤懑离去后,红裳便屁颠屁颠地赶了回来。
看到虞嫤的第一眼,便是瞪大眼睛告状,重点提及她被柳遗直扔去救治伤兵的事情。
“奴婢原本是想留下照看您的,可他却将奴婢扔到了军营,要不是您想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被叫回来。”
虞嫤默默瞥了一眼身上的衣裳,终究是一句话也没说。
红裳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地说起了自己的所见所闻,少女脸上充满了忧伤。
“姑娘,死了好多人。”
“嗯。”
“……他们,本不该死的。”
“嗯。”
虞嫤知道,错的是这个世道,错的是站在最高层的那些人,可死的却是最底层的百姓。
她知道。
不管哪一个朝代哪一个阶层,都会发生类似的事情,可她还是想尽可能去避免。
“对了,那个哑巴的伤也开始好转了。”
“还活着?”
虞嫤目露诧异,郝杰是带着同归于尽的心思,所以那火药的威力极其不俗。
那人承受了大部分伤害,居然还活着?
“……比您醒得早。”
随行的军医灌了两副伤药下去,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好转,那身体愈合能力简直变态。
“让人去查他的底细。”
从他攻城的表现来看,绝对是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人,人命在他的眼中似乎没有一点重量。
可这样的人,居然会为她挡下炸药?
她不是不相信人性的善,只是无法相信,这无缘无故的善良罢了。
“诺。”
北疆的捷报传到明京时,北望的越千山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山河破碎,性命飘零的准备,没有想到居然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陛下,旻公主似乎在查那人的身份。”
守在他面前的内侍环顾了一圈,然后小心翼翼地提醒,希望他能拿一个章程出来。
“查又如何?秦羽这个身份确实存在。”
“对了,昭阳最近在干什么?”
“昭阳公主似乎瞧上了沈听之。”
“……别让她整出难看的事情来,抓紧曹子安才是正道。”越千山揉了揉眉心,“一个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内侍嘴上应承着,心中却是泛苦。
昭阳公主行事素来无所顾忌,她既然瞧准了沈听之,怕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更遑论他了。
“你告诉她,她若是不收敛,朕便将她扔到北虏去和亲,反正北虏王似乎也正有此意。”
与北疆捷报共同呈送到御案前的,还有北虏王亲手写的书信,信中的内容无外乎联姻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