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如银的坤道,连讲诡故事都从容淡定,漫不经心,倒把听故事的姑娘吓的汗毛直竖。
元无忧浑身的血都快凉了,
“啊您说谁苍白术死了还能说话呢这年头的僵尸,已经修炼到这种境界了您可别吓我啊,我从未遇见过妖鬼的……”
“不是,我说他的脸皮是假的,并非活人相。”
元无忧这才松了口气,心里的泰山啪嗒摔进肚子里,虽还是难以接受,但比刚才清淡多了。
“你是说他易容了那刚才…怎么不拆穿他”
“他易容的本事深厚,贫道揭不下。只恐他师父跟师祖都凶多吉少,搞不好都折他手里了。”
元无忧只觉下午的暖阳罩在身上,寒意刺骨。
这得是啥孽徒啊把他师父师祖都给咔嚓了苍白术果然不是一般的道士,太邪性了!
她细思极恐,不禁喃喃道:
“刚才我跟他说话来着……难道我左眼也能不对,俩眼都能瞧见脏东西了!”
经过一整天的数次分合拉扯,到了晚上,四侄子罕见的孝顺,又是给小表姑在屏风后搭了架新床,又是准许白虏奴住在外屋,随时侍奉,省得小表姑担忧自己的宠物而分心。
而元无忧在给他脸上敷药时,发现那痂皮都有掉的了,却留下一个个坑坑洼洼的粉红印子。
她虽然心里没底,但嘴上还是宽慰侄子:
“你一定能恢复容貌的。”
四侄子却十分平静,对她的话不为所动,仍是挺直腰杆儿盘腿而坐,将双手搭在膝上,连长睫一掀都裹挟了一股凛然的、大将之风。
他黝黑的凤眸不瞪都大,眼神清亮的看着她:
“倘若我貌若无盐,姑姑可还会如此待我好”
说这话的男子,虽半张脸镶嵌了密密麻麻犹如蛇皮、鳞片似的结痂,可也有半张脸是好的。
元无忧瞧了他一眼,又默默低下头去,拿指腹蘸着药膏,往他脸上的伤处蹭。
“你就是长成夜叉样,也不耽误我治你。”
触手的肌肤如意料中的细腻光滑,让元无忧甚至有些爱不释手!而这才是他未完全恢复的肤质,谁能想到,他这样一位征战疆场、饱吹风沙的领军大将,居然是个年长肉嫩的糯米糕
这样想着,元无忧忍不住仔细端详了起来。
他的凤眼很大,外轮廓的线条像扁菱形,是偏肉实和钝感的,而双眼皮却像是丹青圣手画上去的轻盈一笔,清晰又流畅。镶嵌的一双黑褐色眸子同样又圆又亮,眼白较少,就显得他眼波流转间温柔含情,真是雌雄莫辨的一双眼。
都毁容成这样了,美貌依旧打遍周围无敌手,他实在算不得貌若无盐,更谈不上夜叉。
许是她不住的往他脸上盯,让高长恭有些心里犯嘀咕,不禁抬手抓住她的腕子,蹙眉道:
“你最好说的是治脸。”
美人儿就算是要发火,也让元无忧怕不起来。
即便他此时剑眉锋利,瞳仁烁烁逼人,但瞧五官的话,也会给人一种柔和、倔犟、模糊了性别的英气之美。
她被抓住了腕子,说不出宽慰的话,而他这张从小到大都把她迷的五迷三道的脸,就明晃晃的顶在她眼前……元无忧脾气上来了,忍不住挣脱他本就虚弱的钳制,抽回手来。
只憋出一句:
“别的方面……我也能治。”
小表姑此刻眼尾上挑,那微醺似的眼神,居然带了两分魅惑,是几近拉丝的欲念疯涨。
高长恭很难不懂她话里的隐喻。
在这种事情上,男人是不会服输认怂的,童男归童男,装腔作势、顶风而上谁还不会啊
于是他也冒出一句:
“我没有隐疾,姑姑大可来验验。”
小表姑:“嘎”
元无忧想的是治理他这个人,没成想他这一句话,把她说得反应了半晌。
直到瞧见他的唇角倏然一翘,似乎微笑了下,但转瞬即逝不太真切,让她怀疑是错觉。
而后他又恢复了一贯的冷脸,眉压眼的骨相一旦面无表情,就颇显严肃、不怒自威。
他再开口,话说的却是:
“五弟同我说…你觉着与我相处很累。我真不知该如何跟姑娘家相处,从前权当你是营里的弟兄使唤了,还望见谅。”
美貌憨实的四侄子,似乎真跟五侄子学坏了。
但这种程度的学坏,居然让两人之间的相处距离拉进了,不再那么沉重死板了,甚至颇有鲜活的生趣,倒真是个好事啊。
元无忧自打来到齐国,是头一次睡的又安稳、又做了抱夫郎的美梦。
睡前她与四侄子屏风相隔,梦里那可真是心都长草了,碧草连天爬到四侄子床脚,就恨不得蹦上去把人生吞活剥、融为一体。
直到她听见了呓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