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无忧乍一听这事儿,脑筋都没打过窝来。
谁能想到啊!昨天厍有余还以李氏长子长孙未婚妻的身份,来撩拨她家四侄子,而晚上就跟临时配对的大师兄,举行昏礼了
如此仓促成亲,必然不算三书六礼明媒正娶,厍有余那个思想迥异的异世女,怎会甘心自己婚姻大事被盖棺定论了这次被山贼劫走,怕不是她贼喊捉贼,自己使得计策为了逃婚吧
倘若真是厍有余一手策划的,她还真得帮厍有余一把,不能让高长恭出兵把她抓回来。
元无忧刚开始还有些幸灾乐祸呢,强板着脸才没笑出声来,眉眼凝重,做出一副严肃冷漠,
“你孙媳妇是神女吧新人何时成亲的,喜帖都没递过来一张,这是没瞧得起我们郑氏么”
只见这位小表姑话说一半,便十分动容的抬袖掩面,眉眼微垂。只露出那双眼睑轮廓圆润、眼尾又凌厉上挑的凤眼,她褐色的眸子里微光浮动,搭上那身高腰的交嵛长裙飘飘垂坠,竟给人衬出了几分柔弱来。
高长恭原本见她神情低落,心口竟然如被小针扎了一下般的刺痛,可从他侧面的角度定睛一看,那大袖子后的表姑嘴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高长恭僵硬的微扭过头,嘴角在鬼面盔底下抽搐,他就多余心疼她!
于是他也不客气,语气冷硬的纠正道:
“错了,她孙媳妇是长乐冯氏。”
原本在袖子后头,呲个大牙乐的元无忧,顿时脸都绿了,瞳仁一冷。
“哪…哪个冯氏”
冯太姥语气痛心:“是老身兄长的孙女儿,不日前,兰陵王亲自带兵救回的冯令心。”
她说这话,是想让兰陵王怜惜被自己救回来的人,可当落在元无忧耳中,脑袋都快气炸了。
他跌的,小麦落难了!
——经过快速精简的案件回顾,元无忧得知,原来这桩婚原是二房冯氏孙女的,但那姑娘昨儿一听联姻对象回来了,还要匆匆完婚,就带着相好的情郎逃了婚。小麦便要代替堂姐嫁给麻城赵郡李氏。
经过了魏晋五胡十六国之乱,到如今南朝北朝齐驱并驾,汉人中的门阀士族抱团取暖,当世更是形成了五姓七家,关陇八姓等门阀世族。这些人在历代朝廷都是举足轻重,世袭罔替,便形成了“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的门阀政治。在民间更是流传着:“宁娶五姓女,不入帝王家”的说法,北朝这七家正是陇西李氏、赵郡李氏、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太原王氏。
至于魏晋起家的兰陵萧氏,便因永嘉之乱衣冠南渡,而成了南朝的顶级门阀,从寒门到世族到皇族,又随南梁覆灭。兰陵萧氏倒有不少回到原籍兰陵郡寻根的,更愿与五姓七家联姻。
麻城这支赵郡李氏虽资质平庸,但祖业丰厚。
仗着在冯太后时期,东祖李安世提的均田制,攒足了声望与殷实的家底,到如今虽不至于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也是脚踩衬水旱田数千亩,腰缠家奴佃户无数,尤其坐拥上百处的粮仓,就算派兵把麻城围个百年,也饿不死李氏。
而今郑氏没落,坐吃山空,郑太姥只有元无忧这一个沾点血缘的孙女,就算想坐收渔利见缝插针把她嫁出去联姻,且不说孙女乐不乐意,光与李氏世代联姻的冯氏,就头一个不乐意。
冯氏此次来木兰城是嫁女的,但得借郑太姥的道场,要说李氏的粮仓那可是肥肉,别说郑太姥想要极力促成此事,捞些油水;就是高长恭等人也得撮合,因为他们吃的军粮大头,还要靠李氏上贡缴税。
不成想李氏那与冯氏自幼定亲的庶长子,从老君山修道归来后,竟只喜欢一个来历不明的孤女,宁做出尽风头的神女护法,还敢跟冯太姥当众悔婚!
这大公子虽然被李氏家族的人摁头,当天置办一应嫁娶的物件儿,匆匆入了洞房。李氏想着一不做二不休,娶了冯世贵女为妻,他纳个什么外室都尽由他去,却不想还没到黄昏典礼,新嫁娘就被土匪半路劫走了。
刚理清这些,高长恭又点到为止的提及,郑太姥也曾有意让孙女与李氏联姻,元无忧霎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高长恭是不会扯谎的,连他都能知晓并跟她几乎明说,那真正的情况,只怕闹的更严重。
怪不得郑太姥对她这个孙女并不多加验证,就热乎的像嫡亲的呢,原来也是憋着将她联姻,延续郑氏家族的荣耀
元无忧只觉心寒,后背被汗打湿的发凉,同时又不禁把目光看向座上的四侄子……她倒要感谢自己未曾暴露风既晓的身份了,倘若让他知道华胥女帝,他有婚约的妻主居然沦落中原,到了要被人送出去联姻的地步,指不定会多鄙夷她呢,至少心里也会膈应,人之常情。
主位上的男子穿着暗红色交领大袖襦裙,头戴鬼面,但他的目光并未有丝毫偏向于小表姑,而是凤眼微微上扬,黝黑的眸光威严凌然。
那一双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正在闲敲扶手,他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