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逐鹿中原怀璧有罪与丹书铁契》
自打高长恭嘴硬称是解围,元无忧便知他没救了。
她发动所有人参与设局,唯独将他排除在外,就为逼他表态,可这块木头死犟死犟的,纯粹是一扶不起的阿斗。待得知江夏公主欲替萧氏嫁给她,高长恭居然亲自来通知,让她把搁军营的东西和白虏奴取走,以便在郑府待嫁。
待嫁她纳女人为妾,犯得上动用这词儿!
白日西沉。
渐凉的日光打在二九之年的姑姑脸上,她顶着幼态娇艳的娃娃脸,那双琥珀大眼噙满湿润。
元无忧面上委屈的望着他,心里已咬牙恨齿,她只想立刻立马上马回华胥,即日登基拥兵百万,把逼高长恭和亲的事提上日程。
她绝非那些待嫁闺中,被教育成活着为了嫁人和伺候夫家的娇妻,她是华夏始母国的君主,从未认同男女有什么天生的尊卑上下,有的只是孰强孰弱,胜者为王败者暖床。
被撵出军营的元无忧,跟高长恭属实没什么好说的,只想收拾东西打道回府。
俩人刚一进营盘,便听说那个兰陵王从西北带回来的狼崽子阿渡,今早一回到火头军营帐,就跟弥月打了起来,把人家脸都挠花了。
元无忧忙不迭跑过去,还把跟在后头的尾巴给关在了炊房门外,隔着门劝鬼面将军离去,别耽误她教训奴隶。
而后才回过身,走近打量被关柴房的俩人。
俩人被五花大绑,一门口一贴墙,隔挺老远相望对视。远处直挺挺躺着细瘦的鲜卑少年,拿粗麻绳捆着黑衣红脸,甚至都瞧不见胸口有起伏,就跟断气后僵了一般。
近些的阿渡,昨夜还精神奕奕,此刻双手被反捆,盘腿倚着门口,也一脑门凝固的血迹。
他从艳红的胎记里睁开褐色瞳仁,恨道:
“昏君你瞎吗他是黑水城外那白虏狗皇帝!我早觉他眼熟了,你还把他放身边养这么久!一边和兰陵王亲热,一边养旧相好是吧”
“闭嘴!”
女昏君稚气未脱的脸上毫无喜怒,光是横了他一眼,连带不掺情绪的一句冷声呵斥,就让阿渡瞬间噤声。
元无忧绕过他,去瞧昏倒在一旁的弥月。这小子满脸血迹,还有未掉痂皮。
她微侧过头,望着身后满脸怨气,咬着后槽牙的少年,不禁低声道,
“在兰陵王地盘说这个,嫌我命长是吧”
顿了顿,她又道,“跟我回华胥。”
红脸少年倏然瞳光一亮,“何时走”
“即日启程。”
阿渡顿时兴奋起来,“这才对嘛,你在中原有什么好待的还天天受男人的气。”
元无忧不再理会他,自顾自蹲下,拍了拍鲜卑少年的脸。他治了近一月的脸上,大体已恢复了滑嫩冷凉的肌肤,但又添了几道暗红凝固的新伤,还有痂皮未落的旧伤,糊了血沫子的眼睫毛又浓又长,人也睡的很沉。
她于是先给阿渡松绑,又把白虏奴绳子解开,将人捞起来,背着男子出门。
阿渡瞧着她又托人家屁股又搂细瘦大腿的,生怕出去让人误会,便来跟她抢人,
“你背他干嘛我来吧。”
他刚扯过一条枯瘦的长腿,就不禁感慨,“这男的瞅着比纸片还薄,怎么死沉死沉的!”
她旋身躲开他,看向少年的目光怜惜又好笑,
“有我在,还能让你个华胥男子出力么咳…我怕你把他杀了泄愤。”
阿渡面露不满,还是松开了手,
“你来中原一趟怎么还挺固执嫌我弱是吧再说了,有仇也是你俩的,我泄什么愤!”
当俩人掀开门帘,只见外头站个人。
红袍将军身穿明光铠,头戴凤翅兜鍪,一缕似血残阳打在鬼面男子背后,他朝她伸出了手,锃亮的凤眸被红霞映红:
“我来背他。”
“别别别,我怕你把他脑浆摔出来。”
高长恭霎时凤目一寒,咬着后槽牙,“我在你眼里,是那种草菅人命的”
“原本吧是不觉得,但——”
“——我部明早要拔营起寨,南下援兵安昌,姑姑倘若信得过长恭,便把他送到中军帐,有军医为其救治。”
见他这般诚挚,元无忧咽下了后半句话。
高长恭望着眼前的襦裙姑娘,即便明知,她这样人比花娇的贵女,不该受疆场黄沙的摧残,仍是忍不住补了句,
“明日之后,你仍是木兰城的郑氏贵女。待来日你成亲之时,若高长恭尚未殉国战死,你大可修喜帖一封,我必会送上重礼贺喜。”
话虽如此,可他眼里跳动的眸光,却是鬼面都挡不住泄露的期盼。
元无忧真要被这犟种气死了,估计等他战死以后,浑身骨肉都烂了,就嘴还是硬的。
“你就不能说句人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