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阳光铺满比武场,日头愈发晒脸。
场地正中立了一块木牌子,其上刻画出整个木兰山的地势走向图,并在特殊地点抠出了十二个圆洞,在旁拿小字标注对应的比赛项目。
山为棋盘台为子,而中间的窟窿用绿笔填补,左下角摆了三排红、黑、黄三色棋子,以备接下来赢得首次通过关卡后回原地,给自己的阵营在窟窿里、嵌上一枚标志着所属权的棋子。
于是一行十二人,汇聚了诸国少年英杰的猎手们,便围着木牌跃跃欲试,众人一看那些比赛项目,基本都把接下的规则猜个大概了。
就在衣色艳丽的人群之中,各领风光的青男少女里,凌然鹤立一位姿容个头都出挑的黄衫少女,她明明生得张扬夺目、英气逼人,却抱着手臂,冷眼观瞧在眼前小打小闹的哥几个。
一副想泯然于众的安静做派。
随着身侧的冯妹妹一声惊呼,拿小细胳膊抱住了元无忧的手臂,兴奋道“他犯规!快把他比赛资格取消啊!”
她才看见个显眼包。
只见兰陵王队伍里,有个红衫少年顶着齐腮的乌褐色短发,围着那块木牌转圈打量,就差把眼珠子塞窟窿里了。
而他旋身之际,不仅露出了腰间绑的一张银皮细弓,甩出了额前的几缕银白刘海儿,还将脑后的一条长生辫甩在众人眼前。他那条麻花辫子长至背后的肩胛骨,待一瞧正脸,鲜卑少年苍白英挺的五官嵌着剑眉星目,抿着血色贫瘠的薄唇,面容青稚又冷峻。
正是万郁无虞。
元无忧刚想出言制止,说好卸甲缴械你怎么还私藏弓箭呢想暗害兰陵王还是狗皇帝啊眼前便闪身过来一个剃发齐耳的高个子,将他一把推开,手却拽出了他腰间的弓,嘴里还嘟囔了句什么,见他不给弓还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周国盛产窝里斗和叛徒是吧
元无忧目瞪口呆,都怕俩人大打出手崩她一身血,赶紧抬腿上前,“你俩别…”
她刚想勒令他们交出兵器,此时又被戴玉质面具的黑衣男子抢先一步!
只见宇文怀璧豁然挺身上前,抢身分开二人,直挺挺地站在俩人中间,一手掰住弓一手摁住剑,他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左右俩鲜卑汉子瞪得目眦欲裂,他还能目光平静从容、语气温和的低声威慑:
“休要窝里斗,岂非让齐国看笑话么”
相较于其他北周鲜卑人火爆的脾气,连嗓音都清凉似水的宇文怀璧,更像是个异类,他这样不合群的人,注定受排挤。
偏偏元无忧当年,就是看中了他的清高自傲,觉得这种屎里淘金的家伙,适合金屋藏娇。不料,元氏王朝覆灭,她失去了铸金笼的能力,他一个该住笼中的,却飞上枝头坐镇龙椅了。
见此情形,元无忧默默收住了腿。
她被宇文怀璧露这一手震惊到了。不可能!绝对是这俩弟弟让着他的!他不是柔弱不能自理吗居然还有力气摁住俩叛逆壮汉
元无忧凭借这家伙身穿的黑衫,可断定是安德王队伍的,没瞧见正脸,他留给人的视线里,只有脑后及腰的两条、麻花长生辫。
还怪……俏皮的。一瞅就是家里受宠的孩子。
被训诫过后的万郁无虞,便规规矩矩的回到兰陵王队伍肃立一旁,他此刻脾气好的出奇,一脸倔强地抿着唇色发白的薄唇,俨然一副受气包的委屈处境,但眼神却瞥向了元无忧。
少年微眯的浓黑眼睫里泄出两道狼似的凶光,那是一双深蓝色的锐利瞳仁,似乎鲜卑宇文家的瞳色多少都沾点蓝,但俩人全然不相似。
元无忧就算再抵触宇文怀璧,也抵不上对万郁无虞的厌恶,是一想到他改姓宇文,都替宇文怀璧感到恶心的程度。
俩人并未对视几眼,就突然听见远处有人高呼——“恭迎判官段左相。”
元无忧这才戛然收回视线。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循声看去。
被华盖仪仗簇拥的那位左相,身穿白衫手拿羽扇,翩翩而来。
与此同时,他也一眼望见了一道黄衫倩影。
段韶适才处理完皇帝遇刺一事,便匆匆赶来主持战局。他早听说小国主要让一帮人去打狼,其中还有几个姑娘,本还担心这几位养尊处优的世家女凑数也是拖后腿,尤其是兰陵萧氏那帮重文轻武的,不像北朝贵女多是文武兼修,提枪跃马不在话下,此举定是陛下强人所难。
可当他瞧见一个黄衫小姑娘立在兰陵王旁边,她身形挺拔眉宇英气,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将威仪,他恍惚间又见到了那位黄袍加身的女帝。
尤其她侧脸轮廓,犹似四十年前的惊鸿一瞥。
段韶登时愣住了。
他脚下步履生风,难掩内心的激荡,尚未走近那抹黄衫,小姑娘便和众人一齐冲他行礼。
“恭见段左相。”
段韶端详着眼前微微躬身的小姑娘,她幼态英挺的脸上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