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覆之间,男子透过被泪水模糊的视线,瞧见那个英姿挺拔的小女帝衣袂飞扬,走路带风,走的坚定又决然。
没有丝毫留恋,甚至步履轻快如释重负。看来她真的…再也不想看见他了。
元无忧整理衣襟,扣上腰带,走出书房门口才发现,被她勒令当观众的那俩送信的,已经不知何时跑了。
赶巧了,下一刻便瞧见红衫微汗的高长恭手拿簪子,急匆匆走进正厅。
俩人四目相撞,他直奔她迎过来。
“我找到你说的簪子了,有什么急用吗?还有刚才……我听部下和周国使者说……说你逼他们听你和五弟的床脚?真的假的啊?”
元无忧凤眸微眯,斜了书房里一眼,冷然道:
“你自己进去看吧,顺便把簪子给你弟弟,能帮他给你生侄子。”
“啊?”高长恭震惊地瞪大了眼,低头瞥了一眼手中之物,双颊泛红,“这是什么送子良方?”
见他如此单纯,元无忧也不忍再诓骗他,只好吩咐道,“你放心,既然他把我伺候舒坦了,我自然会替他压下此事,不会要他命。你进去给他穿衣裳吧,他手脚捆着呢。”
她话音未落,隔着屏风,就传出来床帘纱帐里的一声怒吼:“不要!”
挣扎着坐起身的男子,愤然爆发悲愤的嘶吼:“不要让他过来!”
高长恭错愕地望着眼前的姑娘,急道:
“你俩又发生了什么?”
元无忧也没理他俩,扭头走出大门。
瞧见她彻底出了正堂屋,高长恭则慌忙跑进书房,绕到屏风后。
一瞬间,他差点被那股味道顶出去。
正瞧见入目的床榻上,弟弟正在艰难地拿发紫的双臂,把破碎的红衣衫盖在腰下。他辫发歪斜凌乱地披在满是紫红淤痕的肩头,似乎还有不少深深的牙印。
裹得比高长恭想象的要严实多了。
而高延宗身侧一片狼藉的床褥,全是一截截断裂的粗糙麻绳,有些还染上了血迹,无声地控诉着方才他遭遇的处境和经历。
高长恭震惊地走上前,掀开帘帐,但还是暗自红了耳根,不敢细看床褥,“她还让我给你解绑呢…你自己怎么解开的?”
弟弟咬着牙,湿润长睫落寞地覆下眼眸。
他嗓音沙哑到近乎失声,费力地抬起有厚厚一圈紫红淤痕的手腕,露出拇指上的玉韘扳指:“我有戒刀暗器。”
高长恭的心疼战胜了抵触,他沉腰坐在还算干净的床沿,眼神悲怜。
“那你为何…最开始被绑住手时,不割开绳子反抗她?”
高延宗轻呵一声,漠然道,
“她存心想惩罚我,有的是方法,我反抗有用吗?而且…我怕误伤到她,罪加一等。”
原来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高长恭并不理解这种房趣,他只心疼弟弟。于是默不作声地走向一旁的柜子里,翻出一套自己备用的衣衫,而后先给弟弟披上纯白中衣。
在给弟弟合拢衣襟、遮盖他身上近乎暴虐的淤痕时,高长恭忍不住疑惑道:
“你这样是不是……也很难受?”
男子抿了抿唇,想说这是她惯用的惩罚,既怕四哥从此畏惧,又怕四哥听不懂,摇了摇头。“心里才难受。”
高长恭想起俩信使对他告状,说华胥女帝跟安德王在书房大搞特搞,还非要让他们听,便气不打一处来。
“她真是个混蛋,杀人不见血…就算真要撒气也该是皮肉之苦啊……她怎能当着外人的面,在敌国使者面前这样羞辱你!”顿了顿,高长恭见弟弟低头不语,又试图圆道,“但是她刚才跟我说,那啥了……就不会要你命,她为了包庇你,都能要美人不要江山了。看来她还是很喜欢你的,我也定会拼命保住你。”
听见哥哥这番义愤填膺的宽慰,高延宗不禁鼻头一酸,本就湿润的眼窝登时泪如泉涌!
他受不住悲痛地,倾身扑在哥哥宽阔坚实的怀里,扯着沙哑的嗓子放声大哭。
“哥…哥!我该怎么办?她再也不会爱我了,我也好恨她!我的心好疼啊,为何会走到今天这步?我受够了…我想回家……”
即便高长恭再迟钝,此刻也听懂了弟弟口中的“受够了”是指什么。
高长恭忍住胸前被压痛伤口的疼,双臂将弟弟受到肩胛骨凸起的后背一圈,柔声安慰他,“好,这件事不管结果如何,咱们都不卖命了,哥带你回家,咱们回邺城赋闲。”
怀中的弟弟闷声抽噎着:“不…我不去邺城!我…我想回安德。”
“好,哥带你回安德,我也回兰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