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朝皇帝宇文毓素来温柔敦厚,却强硬地保宇文怀璧的童贞,庇护他活命,在朝廷内外极尽所能的庇护他这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四弟,这个家只有长兄希望他做无忧无愁的鲁国公。
可是长兄再仁厚,也是柔中带刚,激起了摄政权臣宇文护的忌惮,于是宇文护像杀他三哥时一样,像碾死只蝼蚁一样,指使御厨在饮食中下毒,堂而皇之地毒杀长兄。
那年,十七岁的宇文怀璧跪在长兄的病榻前,中毒病危的宇文毓在床头口授遗诏,传位于他的四弟鲁国公宇文雍。
自此宇文怀璧成了北周第三位傀儡皇帝。
他在朝廷没有根基,最不受宠,又沉默寡言。但在长兄死后,长嫂所生的尚在襁褓中的侄子,就成了他第一个孩子。这是宇文怀璧唯一能由自己做主的事。
十七岁的宇文怀璧满怀忐忑地,坐在天降的龙椅上,只觉头顶的九龙宝顶不是君王的华盖,而是悬在他头顶的铡刀,他的言行稍有不慎,那把铡刀就会掉下来,砍掉他的脑袋。
宇文怀璧深知自己德不配位,今天能坐在这个位置上,只是头上的几个兄长皇帝都被权臣弄死了,自己若不听话,也会是这个下场。
往后的每日他都如履薄冰,谨言慎行。
这些事传到了华胥,却并未传到那位东宫储君耳中,直到在她及笄那年,所有人都想把儿子送去,又唯独对他旧事重提,说他早已当众强行宠幸婢女,还育有一子,扶了那婢女做大周皇后。
世人势要把他捶死成荡夫。
甚至梅开二度,逼宇文怀璧效仿前朝的元宝炬和天母可汗,娶回突厥公主做皇后以后,还想再次逼他与人合卺。
这次的帝后洞房夜,宇文怀璧逃了。他筹划已久,带着亲信连夜跑去华胥帝都神憩陵,来到她面前,想跟小姑娘圆房。
可她并不爱自己,也不愿意选他。
这些年来,宇文怀璧眼看着元无忧从一个襁褓中的奶娃娃,日渐吹糖人似的长大,即便她去了华胥,他也每隔一两年便去看她,唯恐错过她突然间长大到变了模样,怕自己认不出他的小姑娘。
最初这十几年俩人自然没有男女之爱,反倒像是亲情,宇文怀璧没有宠溺他的爹娘,和睦的兄弟,而今元无忧的父亲也被杀他兄长的权臣所杀,俩人彻底同病相怜,成了一条绳上受苦受难的蚂蚱,他索性把自己那点父性和为人兄长的慈爱,都赋予给了她身上。
他所仰仗的,无非是等她长大,名正言顺的履行婚约,渡他金身。宇文怀璧守身守心,不过是为干净纯粹的做储君的正室,哪怕做不了国父,也能得到前朝女帝的庇护,可他赖以苟延残喘的所有希望,在这一刻尽数破灭。
原来他的童养媳毫不爱他,甚至连找通房都不想用他。原来她早在华胥养了一群形形色色的小男孩陪她长大,预备收进后宫做男宠。
最令他悲愤绝望的是,这些小男孩还嘲讽他人老色衰,想老牛吃嫩草。
宇文怀璧这十几年的等待,等的一个老童男未老先衰,外表像端庄的牡丹,拒人千里之外。内里却是个清心禁欲的莲花,未开先败。即便他当了皇帝,封了皇后也未曾洞房合卺的守身,留给她,却在这一刻都成了笑话。
可笑他自以为是,一厢情愿,不自量力。
但他当了七八年皇帝,能在连杀二帝的摄政太宰宇文护手底下苟活七年,他早已把清高如明月的心性磨练的荆棘丛生,杀机四伏。
宇文怀璧本以为她是自己心中唯一的净土,自己最后的一丝善念和月光皎洁,都是留给她的。可她不要他了。
那就休怪他破罐子破摔,砸碎那轮洁白无瑕的月亮,拿碎片磨成刀刃,照她心窝子捅。
他要报复!既然她不爱他了,那今后他定要她也尝尝自己遭受过的苦难,自此人间再无日月同光,他要她与他一起沉沦于污浊乱世,他要她与他同死!
——三年前,长安。
一封喜帖送到华胥,是周国主宇文怀璧亲笔所写,邀储君元既晓来见证他的立后大典。日子也挑的好,帝后大婚之日正是他的生辰。
华胥储君遂带着厚礼和随身亲卫,来贺喜周国主终于迎回了求娶多年的突厥公主为后。
却被个年轻的礼官拦在了青绮门外。
那礼官俊容清艳,一身朝服更显羸弱,头顶乌纱官帽、垂坠着貂翎毛笔,一开口就是:
“城南封迭微,奉命替天子在此恭候殿下多时了。”
封迭微紧接着道:“情种,会害死自己。你尚有华胥可去,而宇文雍只有长安。”
“我只想赴约,见他最后一面,也算了却昔年的情谊和执念。”
“你不能去见他。”
“为何?这话是他的决定,还是你的?”
“太宰知道此事后震怒了,皇上本就不愿娶突厥公主为后,才偷着寄信给你,意图与你私奔。若非太宰及时拦下,这等封后大典之日逃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