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郁无虞那对凤眸双眼皮清晰,眼仁黑亮深邃,凝视着她的目光有种不可置信的凄冷。
“呵…对,我是被你唾弃的外敌柔然,也是被你卸磨杀驴的义军。倘若最初柔然不曾入关,我确实不会有今日,更不会与你相识。”
“所以我说这是个解不开的悖论。但是…”
元无忧瞧少年愈发阴郁的脸色,赶忙伸手抓住他消瘦的肩膀,“我只想告诉你,我从未想对你们卸磨杀驴,只要你回头,我就相信你是忍辱负重,去周国的谍作。”
因她抓到了自己伤口,疼的万郁无虞微不可查地瑟缩了下肩膀。他瞥了她抓在自己肩上的手一眼,正看到她右手中指套着白玉戒指。
戒身篆刻的洒金暗纹上,刻着早已失传的柔然语。
她出生时柔然早没了,她自然看不懂其上的文字隐喻。
这一刻,万郁无虞忽然理解了,她为何对那个狐狸一样的男人屡屡纵容。他看见自己亲手送出的戒指,也会见面三分情。
意识到了抓疼他,元无忧讪讪抽回手,却被他下意识抓住手腕,又颤抖着指头松开她。
少年顶着黑亮、深邃的凤眸凝视着她,专注又温和。
“无忧……我从未背叛你。可也从未信任过你。所以,在你心里的我是什么样的人?也是不可信的叛逆?没有脊梁骨的伥鬼?”
元无忧正色道,“我只觉得你有苦衷。虽不知你为了什么而活,但你能坚持下来,肯定有我不知道的执念。”
只要在她心里,还没将他嫌弃透顶,万郁无虞都会越挫越勇。
于是万郁无虞又跟元无忧坦白了很多。
比如他那个不顾家的母亲,该死的父亲,其实自幼只有舅舅待他好。偏偏舅舅又替姊顶罪,沦落娼门,被挟持在叛军手里,周国还拿这个来要挟他。
但他话尽于此,也是想激发她的怜悯。
万郁无虞并未说出口的,是他看似像个以德报怨的忠心顽固,实则不过是把宝分别压在了、宇文家和元家头上。
听罢,元无忧不免心生怜悯,暗自一阵内疚心疼。
“是我对不起你。”
“不,路是我自己选的,历代君王只是不断的给我们活路而已,倘若没有你们,我们早死在了历史尘埃里,史书都不值得提一笔。”
万郁无虞忽然眉眼高抬,眼神诚恳。
“其实……我有邪病,释比说我这是……一体双魂。”
“啊?你中邪了?”
刚才还眼神怜悯的姑娘,瞬间瞪大了褐色眼眸,看向他的目光都有些抵触、惊怖。
眼前的黑衣少年仍凤眸黑亮,凝重地注视着她,沉声说道:
“释比说,一体双魂的人,总是一面是逆来顺受委曲求全,拼命压制自己的恶性。一面是狼子野心六亲不认,只想杀戮为快。放在你们中原……应该说是喜怒无常的疯子。”
元无忧被震惊到有些说不出话来……
“真的假的?可我似乎从未见过你失控,六亲不认。”
万郁无虞压抑在心里、急切想脱口而出的“因为是你”!却启唇又合几次,都没说出口,最后只沉着声儿,眼神凄寒道,
“其实我都快把自己压抑疯了,只有看到你时,才能有几分活人样儿。在我心里,这世上仅有两个好人,一个是你一个是舅舅。”
姑娘有些受宠若惊地挠了挠头。
“啊?我受之有愧,不过深感荣幸。”
这样官腔的回复,真是她惯常的敷衍。万郁无虞忽然扯唇,自嘲一笑。
“现在我见了舅舅……有时也会发疯,唯独见你不会,在我心里你永远那么阳光普照,不堕尘埃。”
说着,他那双深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元无忧,大大方方的盯着她,诚挚道:
“我真希望你永远这样……你千万不要堕落!不要让我…失去唯一的希望。”
“怎样算堕落?倘若我不如你所愿,你还想报复我不成?”
“不会,我只想厚葬你,给你体面的出殡。”
元无忧听得头皮发麻。“你正常点吧。”
她觉得今天的万郁无虞格外奇怪,兴许是被他舅舅给感染了情绪,一个闷棍居然破天荒的跟她伤春悲秋起来。
但他这语气并非暧昧,不像男女之情,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执念、羁绊…她也说不清。
彼时俩人就干巴巴往大厅一坐,两把椅子中间隔了张方桌,但没有茶水,也没有摆饰。
而他对面的姑娘一身黑边红衣,高马尾,随意分散的刘海儿底下,顶着一张精致的娃娃脸。
她一手托腮,胳膊搭在桌上,衬出那张俏脸更加肤如沁水,五官娇艳。尤其是她右眼眼尾底下那颗殷红的小痣,平添了几分妖冶。
即便这姑娘眼睫微垂,一副心不在焉,但因眉宇间英气威严,就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