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梨落看到地上摆着的半个黑瓷碗,皱了皱眉。
李月牙说那是她晚上喝的稀米汤,吃饱了,就剩下了。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那是她舍不得喝完,给哥哥留下的。
破碎的碗里,能数得过来的几粒米,目测竟然还是发霉的。
苏梨落紧握着的指骨,被她捏的嘎嘎作响。
这些人,真的是太过分了!
这就是宫里那位自诩为一代明君的东陵帝,言之凿凿守护的百姓吗!?
当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原本,她打算这几日等龙云轩送完她的嫁妆过府,就和云梵出发南下的。
可是,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去南庭边境之前,她必须要户部那些欺上瞒下的贪官,付出代价!
她要为这些流民做些事,最起码要为想要认真生活的那部分流民,找到一个能够活下去的出路。
不是她圣母心,假仁义!
只是,她认为,生而为人,本就该众生平等。
不该有那么多尸餐素位的混蛋,一边吸着百姓的血,一边又要拿他们做挡箭牌,从国库敛财!
和李月牙告别之后,李二狗亲自送苏梨落出来,避开官兵,沿着原路走出了安置区。
“李二狗,我给你一个机会,让你为这些人,讨个公道,你可愿意?”
苏梨落背手而立,幽暗的月色将她的半张脸隐隐罩在其中,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姑娘的意思是?”
“那些所谓的大官,应该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而这些人,也不该被这样不公平的对待!“
李二狗将她的话在脑子过了一遍,明白过来,她是要将户部和监察史如此对他们这些流民的事,捅出去,让事情闹大。
“只是这个公道,也许会搭上你的性命。”
苏梨落不想画大饼给他,遂将最坏的结果,平静的说出。
公平!!
这是李二狗第一次在贵人的嘴里听见这两个字。
为他们这些穷困受灾的流民而说的。
从小见惯了白眼,备受欺凌的李二狗,这一刻不知为何,胸膛中涌动出一股炙热的暖流。
他十分激动的看着苏梨落,声音洪亮:
“李二狗一人的命不值钱!若是真能为这些人,求得一个公道,让他们都能寻得一个活的像人一样的出路,那我自是当仁不让的!
只是姑娘,月牙她,在这世上如今只有我一个亲人了。
若是我死了,姑娘能否向我保证,在这吃人的世道中,可护得她一世周全?!
不求大富大贵,只要姑娘能给她一口饱饭吃,一身暖衣穿,二狗就感激涕零了!“
士为知己者死。
李二狗虽然没正经进过学堂,读过书。
但是,他却偷偷的识过字,在老家帮工时,捡过许多富人家少爷不要的旧书。
他心中明白,人间正道是沧桑。
那些良心被狗吃了的贪官污吏,就该得到应有的下场!
他们这些东陵的百姓,虽是受灾的流民,可也不该被这样利用,对待!
苏梨落倒是没想到这个李二狗还有如此血性与勇气。
她赞赏的看着他,笑道:
“你放心,我保证,只要有我苏梨落在,月牙就会活的很好。哪怕有一天我不在了,我也能将她托付给仲国公府或是相府。”
“好!既然姑娘这么说了!那二狗,悉听姑娘安排!”
“很好!李二狗,日后若是这事成了,而你又活了下来。
我一定会护你和月牙兄妹二人,一世平安。“
“姑娘此话,二狗记住了!二狗此生,为姑娘马首是瞻!”
“嗯!”
苏梨落一心为这些流民的事费心,回去的路上,都想着应该先从哪里入手最好。
竟然将今夜是龙云轩和楚嫣洞房花烛夜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她的行动力一流。
人一回到相府,就回到房间,拿出纸笔,开始画图。
在那图纸上,她将所有可能参与了贪墨赈灾银子的官员职位,全都写了出来。
苏梨落清楚的记得,那日在宫宴之上,户部尚书和东陵帝说的,这次赈灾的粮食都是新下来的稻谷,连一袋子陈年的库存都没有。
可今日,她看到的分明是发霉的米粒。
光都启城里这些流民被换掉的米,这其中一进一出,就是不少的银子。
就更别说算是全东陵各州县,受灾地区的米了。
以坏换好,是他们其中的一个敛财之道。
另外的办法,定然就是直接在赈灾银子上动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