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丁辰日夜,天上无月。
钦天监的观天台上,五官灵台郎贺炯正在观察天象。
他清瘦的脸上神色紧绷,从入夜起,这两个多时辰,天上不时有流星划过,这在近年几年的天象中并不常见。
他隐约有些担心,却又不能确认。
渐渐到了子时,南天上忽然光芒纷杂,几道、几十道、上百道颜色各异的流星划过天幕,比上元节的烟火还要繁盛绚烂。
“快!快随我去阳泽宫!”贺炯用脚踢醒旁边打瞌睡的随官,“请陛下起身瞻拜天象!”
此后不久,阳泽宫也骚动起来。
皇帝匆忙起身,赶往凤栖台。
“此次天象是吉是凶?”皇帝坐于辇上,看着天上的飞星,心中惴惴。
“未及细占,”贺炯更加惴惴,“请陛下恕罪!但及时拜忏总是不错的。”
“命人将青阙道长速速请进宫,朕要见他!”皇上最信任青阙,尤其是吉凶莫测的时候。
此时钦天监的正副监也匆匆进宫来,监正连袜子都没来得及穿。
“什么声音?”走在前头的商启言年纪虽大,耳朵却灵。
“好像……是鼓声。”一旁的张泽不确定。
“鼓声?谁敲的鼓?陛下可还没到呢!”商启言不由得一惊,“快快快!快过去看看!”
张泽年纪轻,跑得动,办事也老成,因此商启言就让他赶上前去查看。
“怎么会有鼓声?”随即皇上也听见了。
“陛下稍安,奴才已经派人前去查看了。”商启言近前安抚。
但鼓声一直未停,直到皇上的驾辇来到凤栖台前。
偌大的台子上,有一女子身穿白衣,乌发披散,赤着双足,正在那里击鼓起舞。
“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不把她拉下来?”商启言对着张泽咬牙切齿。
“总管,不是小的不拉她,实在这个时候不敢轻易打断,万一犯了忌讳,你我都承担不起呀。”张泽万般无奈道。
他说的也在理,因为以往天象有异,都要祝祷一番才行。
也是要帝后披发跣足,身着白衣。
而且一旦祝祷开始,是绝不可以打断的,否则必有灾殃。
若是有人胡乱敲鼓也还罢了,这人显然是懂得门道的,轻易打断怕是不妥。
“请陛下降罪,是奴才们没照看好。”商启言带头跪下了,其余人也全都跪了下来。
皇上却迟迟没有开口,而是一直望着台上的那个人。
身姿曼妙,黑发如缎,禹步轻盈又矫健,按照天罡排列而踏。
她姣好的面容半隐在发间,一双眸子熠熠如寒星。
而此时南天如织的流星,将天地都照亮,如此奇景,抛开福祸不谈,着实壮美。
素衣白裳的美人在如此奇景的衬托下惊鸿一舞,怎能不叫君王动心?
星落渐渐稀疏,鼓声也随之减缓。
终于,天幕重归黑暗,女子也像是用尽了力气,缓缓软倒在台上。
“陛下……”众人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皇上从步辇上走下来,拾阶而上,缓步至美人身前。
“陛下……”丽贵人低声唤道。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皇上俯下身把她抱进怀里。
“臣妾连着三夜都在做同一个梦,梦里有神仙说,今夜会有星陨,若我能着素衣登台祷祝便可免去陛下您的灾殃。因此臣妾便冒死前来。”丽贵人气喘吁吁,方才那一通舞,的确耗尽了力气。
皇上并没有怀疑她在撒谎,因为就算是她看到了星陨,急忙赶过来,也不可能比皇上还快。
她如今住的地方,在皇宫的北面,赶到栖凤台,足得一炷香的工夫。
她没有资格乘轿辇,就算是拼了命跑过来,也早就没有力气跳舞了。
所以她一定是早早就等在了这里,并非临时起意,编的谎话。
“你不怕吗?”皇上问丽贵人。
她这样做实在有些冒险,万一触怒龙颜,命都有可能不保。
“怕的……”丽贵人娇弱而卑怯,“但如果不做,臣妾会终身抱憾。”
“如果朕要责罚你呢?”皇上又问。
“臣妾甘愿受罚,”丽贵人不求饶,而是坦然面对,“臣妾在此之前,已是做了最坏的打算。
若有灾殃,只管降灾臣妾的身上。如果陛下要怪罪,也是一样。只求陛下一件事……”
“你说。”皇上见她双眼迷离,意识已然渐渐不清。
“只求陛下能因此原谅臣妾先时的罪愆……臣妾便……死而……无憾……了……”丽贵人说完彻底昏死过去。
她身上的汗已然将衣衫全部湿透,此时还是乍暖还寒的时节,很容易染上风寒。
“陛下,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