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闹腾不起来,过不了多久便都会死心塌地了。让关盛云感概万千的另有其事,一件小事:新安过来的百姓们每人都带了几只木碗。
大明兵部规定的野战标准口粮是汤配饼。事先把白布剪成布条,用烧酒盐水醋汁浸了晒晒了浸反复多次,每人出发时带一卷。干粮是烧酒麻油盐水和面蒸的饼子,有米饼有面饼,揣怀里带着。吃饭时把布条剪下来一截放水里煮,掏出饼子来蘸着吃。当然这是不得已战场上临时将就应急,这些东西平日里是不许吃的,每晚宿营时军官要检查,偷吃的要打军棍。正常情况下有条件时还是由各队的伙兵现做。至于食物,最好是“因粮于敌”,抢到啥吃啥。因为运输是一个大问题,甚至可以说是军队作战最大的问题:没有现代化运输条件的保障,路上的耗损太大了。以千里运粮为例,运输队本身也要吃饭,不仅去路上要吃饭,回程也要吃!运输二十车粮,到了前线往往只能卸下一车。哪怕敌境行军,抓来的伕子只管单程粮,运到地方全部轰走任其自生自灭,效率也是十不存一。
不论野菜汤还是肉汤还是煮布条,总要有个碗盛。关盛云本部和洛府的溃兵们,都是从战场直接一路跑下来,无论是追击的还是逃命的,不可能每人怀里都揣个碗——这一点被罗咏昊想到了!魔鬼隐藏在细节中,在拿破仑发明现代军队的参谋制度以前,所谓的百战名将,往往是把各种细节考虑得最充分的那位。
接下来是甄别,先把王府护军、洛府兵卒和丁壮分开。丁壮们最简单,统统都交给国清林先做辅兵,以后慢慢从里面挑战兵。另外两拨人把军官和普通兵士们分开,军官和小头目集中看管起来,反正很难养熟,让他们去做最危险最苦最累的活计,用死拉倒。其他兵卒们都打散,编进不同的辅兵队。这个工作听起来挺费劲,可能有人会撒谎什么的。但实际上并不麻烦,用刀挨个指着问一遍就行:据实回答的去填沟,每天两顿大半饱、乱讲话的兜头一刀直接砍翻,指证的当场编进战兵营喝肉汤歇着去再不用做苦力了。简单,高效。
洛阳城头上,戚晓光忧心忡忡地看着城外热火朝天地忙着做攻城准备的人群。根据塘报,豫省各府的援兵已陆续开到附近,但都在几十里外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豫北三府,彰德、卫辉、怀庆的援兵驻扎在六十里外的孟津、省府开封派出的援军驻扎在八十里外的偃师、南路的援军看起来离得最近,驻扎在龙门关,只有二十来里。不过,戚晓光心里清楚,哪怕现在三路同时开拔,最后到的可能就是他们:龙门与洛府中间隔着宽宽的洛水,靠载不了几人的小船来回摆渡,不用多,两三千人加上辎重,耗上三几天再正常不过了!
戚知府心里跟明镜似的:此刻,这些援军是很难指望得上的。如果寿王护军和洛府本部在函谷关把贼人打得落荒而逃,为了抢军功,更为了抢先洗一遍沿途村镇县城发财,来援的客军们谁也不愿落在他人后面,自当人人奋勇。但眼下,谁第一个冒冒失失跑过来都不会有好果子吃,这等事,大家找各种理由观望,也是情理之中。大明的惯例,除非万不得已,军队不得入城,尤其是没有任何香火情可讲的客军。没机会发财,反而可能一头撞上贼人主力把老本赔个干干净净?这种事,孙富贵都不会干。在大明,出工不出力能帮你助助威壮个胆不怎么祸害你的,已经当得起客军楷模的荣誉了。所以洛府的守城还是要靠自己——然而,洛府最能打的精锐,现在大半都在城外帮着贼人填壕沟准备攻城呢,这可如何是好?
关盛云所处的位置很有利:南面是洛水,慈涧在函谷关汇入后水势汹涌了很多,不需要担心官军渡河偷袭、北面是谷城山,也叫簪亭山,瀍(音“缠”)水在此发源,蜿蜒南下,在洛阳城东汇入洛水,荒山野岭的,大军很难通过(明朝的孟津,在今天孟津县以东几十里)、身后是函谷关,因此,只需要摆足一副气势汹汹西进的攻击架势就好。除了填壕沟,当然要打造攻城器械,但毕竟只是做样子,于是工作就落在一部分新安百姓们身上——伐木这等既辛苦有危险的活儿交给俘虏中的军官和小头目们做,百姓们负责制造。百姓们当然不会做撞车和塔楼,不过一两天后逐渐地大家也隐隐约约有点看明白了:这帮大王只盯着你手底下有活儿干,看着热闹忙碌便中,傍黑就有馍馍吃。至于结不结实,会不会推几步就散架,竟好像完全没人在意。
俘虏们主要的工作是和其他百姓一起填路,但并不是沿着官道一路向城门平整过去,而是忙着在函谷关口开了一大片场地出来,看起来是要建立一个颇具规模的前进基地。有经验的老兵们私下里纷纷议论着:大王们这是要跟洛府死磕下去啊,哪有离城这么近修基地的?看这架势,怕不是要在城西造一座大型堡垒出来!
时不时地就会有人来挑人,被选中的别废话,跟着走就是了。起初大家还担心害怕,不过过了不久,逐渐有消息传回来:被挑走的才是命好,被带到西面的函谷官道上修路,活计轻松多了,吃得也好得多,于是都争着表现,希望自己也能被挑中。大家心里都很清楚,现在虽然安全,毕竟是暂时的,等基地修建好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