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轰!
火炮在轰鸣。
是张虎的五门炮。
远远望见墙上官军的大炮炸了膛,几名“番僧”和一员敌将被炸飞在半空,贼人们的士气空前高涨起来,欢呼声、鼓噪声响彻云霄。张虎更是精神大振:仗着妖法护持,狗官军们连着虐了咱老子这么多天,今天定要一雪前耻!墙上官军的炮不敢再放,那便看该老子的了!张虎一挥手,五门火炮被拖到距西墙六七十丈远近,陆续喷吐出弹丸。
守军们无可奈何。
将近半里地的距离,弓弩当然够不到。火炮么,先不说准头儿,这当口绝没有任何官员、将领胆敢再下令发炮——贼人摆出了所有邪法中最最阴毒的“阴门阵”,总兵官姜士德的尸体就躺在那里,胸口上插了一大块足足七八斤的炮筒碎片,头已被崩飞了大半个,哪个还敢动已被施了妖法的大炮的念头?床子弩倒是有几架,然而,六七十丈外的贼人炮组还不如豆子一般大,用宝贵的铁矛去撞大运,没人会这么做。
所以,只能挨打。
好吧,说挨打,有些夸张了。这个距离上,张虎的草台班子炮组更没有准头,很多炮弹都是砸在城墙上,崩掉一大块青灰色的城砖而已。折腾出来的动静很大,尘土飞扬地看起来也热闹,而实际上杀伤效果极为有限——连续放了十几炮,只有一发歪打正着地砸中一面墙垛,碎砖伤了附近的几人。
不过,大铁疙瘩一发接一发地夯在墙上,那动静可想而知,再加上眼前的惨象,守军们士气跌落到最低点,原来的豪气消失得烟消云散,一个个抱着头躲在垛下,脸上都是世界末日般的神情。
前后打了二三十炮,炮组已经有了些经验,最初有两三发高高地掠过城墙不知落在哪里,现在的每一炮差不多都能命中城墙了。然而张虎几人最初的那股兴奋劲也逐渐有些消退了——开始炮击时当然是乱轰,紧跟着张虎便命令炮组轰击城门,可惜在这种距离上城门还不如个烧饼大,虎蹲炮并没有什么观瞄系统,三四十丈外打到哪里少半靠经验多半凭运气,全然是浪费炮弹。手里就这么几个宝贝,张虎自是舍不得冒险让他们抵近射击,好在部众们每次见到城墙腾起烟尘都会欢呼一阵,权当激励士气吧,所以也就随他们对着墙乱轰了。中了炮的城砖崩落,露出里面厚实的夯土层。张虎在心里飞快地估算了一下,若要把夯土层打塌,没个几万炮怕是想都不要想,这……要打到猴年马月去?不行,得换个办法!抬眼望了望,张虎立刻有了主意:“所有大炮都给老子轰西城楼!”
城楼看起来比饼子还要大些,肯定比城门好打,若是能把城门楼轰塌,对守军的抵抗意志一样是毁灭性的打击!
都指挥使杨忠国悲愤交加地立在姜士德的尸体旁。作为太祖爷开国便定下的高级武职,理论上全豫省的各卫都归都指挥使司管,不止如此,朝廷有吉凶大事需要三司连衔上奏时,都指挥使的序衔还要列在布政使、按察使之前。后来承平日久,国朝以文御武,五军都督府逐渐成了摆设,绝大部分卫所的武备也已经荒废,由于地处中原腹心,战略意义非同寻常,朝廷便增设了总兵官。一个是世代勋贵*一个是后起新秀,平日里杨大帅和姜大帅暗地里少不得发生些龌龊,不过这些日并肩御敌,二位将军渐生惺惺相惜之感,双方配合的也非常默契,没想到刚刚建立起友谊竟此天人永隔,杨大帅自是悲愤莫名。就在此时,“嗖”的一声,一枚大铁弹携着风声从杨忠国的头顶掠过,随后是“轰”地一声巨响,城里传来一阵房屋垮塌声和惊呼声。
“啪”!又是一响,另一颗铁弹擦过西门楼的一角,不知落在哪里,几枚细小的碎石崩到杨大帅脚前。
杨忠国怒了:“宣武卫指挥使何在?”
“末将在。”身旁一个红脸膛的汉子抱拳应道,这是宣武卫指挥使穆登科。
“被贼人压着打,老子受不得这般鸟气!检点你的家丁,随本将开城迎敌!”杨忠国大吼道。
“杨大帅,俺们也去!”几十名军兵齐刷刷跪在杨忠国的脚下。这是姜士德的亲卫们——失去了主人,他们的天便塌了,此时人人皆有死志。
“好儿郎!会骑马的都一道来!”
“杨帅,使不得啊!”出言阻止的是开封知府陶德昌,“城外几万贼人,咱们阖城只有四千战兵,杨帅切不可因怒兴兵!”
杨忠国怎会不知这个道理,但武人的血性此刻已要冲破了理智:“陶大人放心,本将不会恋战,砍了那些放炮的贼兵便会回来。”
“杨帅断断不可。”河南巡按施开第急道,“贼人大队就在炮阵之后,杨帅出击,贼人必会涌前接应,一旦陷入混战,杨帅便算陷入险地了。”
杨忠国道:“施大人,本将只率甲骑出击,速去速回……”
“当、当、当……”
一阵悠扬的钟声传来,几人皆是一怔,下意识地向内墙望去,只见马道上陆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