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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芳的尸身早已在雄所则溪的大山里腐烂,但他在响水河与六冲河交汇处南岸搭起的那座倒卖军粮的转运场还在。不仅在,而且此刻人头攒动,忙碌异常。从毕节逃出的水西族众扶老携幼带着坛坛罐罐向织金方向蹒跚行去,与其相向而行的则是大队的粮车粮担,粮担都上了船,粮车则直接被推上临时用河舟搭起的浮桥,径直运往北岸。
安邦彦忧心忡忡地向西望了望“阿哥觉得那个汉将多久会追上来?”
“再快也要三四天吧。舟筏都在阿哥这里了,汉狗们只能走官道。车勺领了人在道旁林子里埋伏着,得空就会滋扰下,已把明军追击的马队挡回去了,他们行不快的。咱们得信也便当,至少有一天的预警时间。”奢崇明口里答着话,但脸色阴沉得很。
安邦彦琢磨了一会“阿哥,咱们在这里设个伏如何?那汉将再厉害,你我两部六七万人,拼掉一半,总能吃掉他!”
“不可!”奢崇明想都没想地截道,“阿哥这几日在船上想过了,行不通的。咱们人多,但这里地方不够,要展开就得在沿河拉开十几二十里。如此之远的距离,各寨之间的配合协调全靠信使的两条腿联络来不及。那孙杰治军确实有一套,发现中伏定会各营各自结阵,汉兵们有甲有盾,都能守上很久。更重要的,他们有金鼓旗帜号炮烟花可以相互联络,一旦发现咱们的破绽就可以彼此配合出击,很容易把咱们各个击破。”
“那……将他们引到开阔地呢?”安邦彦继续追问道,从奢崇明口中他早已知道孙杰是第一劲敌,故而一直存了豁出家底也要先解决掉的念头。
“也不行。这帮明狗们有炮,很多炮。发现中伏,不等咱们围上去,那些炮便都能架好。他们的弓兵也厉害,在成都阿哥就吃了汉狗弓兵的大亏……唉,不说了,总之,开阔地更打不得。及时联络是咱们的短处、没有铁甲火器也是咱们的短处,这股明军不同其他,跟他们硬拼不得。”奢崇明又摇了摇头。
安邦彦有点赌气道“照阿哥这样说,无论如何咱也打不过,那干脆就降了等着被千刀万剐了?”
奢崇明笑了“阿哥说战场联络、火器都是咱们的短处,但咱们也有汉狗们不及的长处啊!”说着话,将深邃的目光投向远处的群山,“这大山,便是咱的长处,咱的朋友,咱的家!把他们引到大山里,铁甲是累赘、火器用不上、只消隔一两个山头,金鼓旗帜便都成了废物,那些汉狗,在林里谁能跑得过咱的人?”
安邦彦眼神一亮“阿哥说的太对了!打仗的事,阿彦全听阿哥的!”
奢崇明继续道“根据永宁那边传过来的消息,现在咱们苗地有两路三股汉军。一股是西路追着阿哥的孙杰、东路是两股,刘超带了一两万人在鸭池、陆广一线;朱老狗带了成都卫劳顺的一两万人屯兵贵竹司、威清卫一带。”
安邦彦插了一句“成都卫的兵马又分出来一半驻扎在贵阳旁边的龙里和新添两处。那里乐平司、平伐司几个头人虽表面上都投了明国,但他们安家饭吃了百多年,大家心里都有数的。朱老狗是个人物,这些事都知道,所以派了成都兵镇着,否则睡觉都不会安稳的。”
“哦?朱老狗分了兵?那更好了!”奢崇明闻言大喜,“阿哥把孙杰往雄所则溪的大山里引。刘超跟他没甚交情,以汉狗们的脾性,不跟他抢功给他拆台就不错了,又种了许多田得看护着,该不会豁出去家当都不要了帮他挡着阿哥。就算挡也不怕,金沙、水西、谷里都是阿位的人,咱们总能提前知道消息,避开堵截,把他们全引进大山里!朱老狗只带了成都卫那点人马,又分了兵,能镇着贵阳那一带都勉强,断不敢离开城。阿彦你这里出兵跟上孙杰,阿哥在前,你在后路,咱们把这最厉害的汉狗堵在雄所则溪的大山里!吃掉孙杰,再回过头来一起打鸭池、陆广,等刘超跑回贵阳,就又是一次围城!这次咱们死命打,把朱老狗捉了,便可以跟明国好好谈一谈了。”
安邦彦喜道“好!便是这样!阿彦后天就出兵,先猫在鸭池对岸以著则溪的山里。阿哥你从水西驿那边往北走,明军要追阿哥,探马不会进山,等他们过去阿彦就保持一天的距离远远跟上。雄所则溪的老头人思定洲会帮咱们随时传递消息。”
响水河畔的官道上,大队明军在行军。每一个战兵营都把一个步队部署在最外侧披甲警戒,其他战兵们则轻身持械,保护着运输辎重的辅兵们。安云翱的几千镇雄兵也分成好几股,由各自的寨主头人领着混杂在各战兵营前后。
几十丈外林里一株茂密的树冠上,掩身在叶子里的车勺气恨恨地看着远处官道上的明军。埋伏了大半天便射倒了两个马兵,把追老寨主的马队吓退车勺很得意。但第二日开始,这股得意劲便被气恼取代了——明狗们摆出这副架势行军,很难再有机会偷袭。远了竹弓够不到,够到了也不能破甲;离得近了……摆藏和卜笼不甘心,偷偷靠过去,没等拉开弓就被队伍中的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