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口。
“殿下您在这里啊!”门外的一声叫喊吓了诚王一跳,被呛了一口水,连连咳嗽起来。为了掩饰窘态,借着捂嘴咳嗽的动作复又把面饼塞回袖袋,这才转过身来。
殿门外是首辅孟良臣,孟先生的族兄。身后跟着一大帮身穿各色官服的人,没几个认识的。
诚王被众人拥到正殿,在御阶旁站定了脚,大臣中有人想借机跟未来的天子混个眼熟,挤到近前虚张着手作势要诚王踏上去,诚王当然不肯,不过其人的目的也达到了,陪着小心复又退了回去。
诚王知道,接下来就该是孟先生不久前讲过的三辞三让的常规流程了。果然,孟阁老作礼道:“臣等恭请殿下登基,以承大统。”众臣们轰然复述了一遍:“臣等恭请殿下登基,以承大统。”
“先帝方逝,孤哀思绵绵,此刻实无此心。”回答的话也是孟先生教过的标准答案。
“殿下,国不可一日无君,宇内兆亿百姓不可一日无主。臣等再恭请殿下登基,以承大明国祚。”
“孤自问薄德寡能,何以承大统?当另求大贤以承天位。”
“海内圣贤无过于殿下者。臣等伏乞,王其勿辞。”
“先帝崩驵,孤欲守孝三载。诸爱卿,此事需待孤守孝期满再议。”
至此,三辞三让的前半场标准过场圆满完成。
尽管请词推词都是照本宣科,谁都知道这是走过场,但偏偏还就得这么玩一遍,否则,就变成了没有礼教的蛮夷,要被耻笑的。流程走完,大家谁也不再废话,扭头各忙各的——诚王找个屏风躲在后面继续啃饼子等着,大臣们有的跑去找文房四宝有的打发从人去取官印……不久后,百官复进,这回不再是在口空耍嘴皮子了——声情并茂骈四骈六的《劝进表》已经写好,六部尚书侍郎们联署,由首辅孟良臣恭呈诚藩,恳请殿下为祖宗江山计、为兆亿黎民计,牺牲小我,出藩承袭大统。
诚王抹了抹嘴,遂接过劝进表,率百官告祭天地及太庙,承皇帝位。随即昭告天下,经内阁推荐亲自勾选,第二年定为庆贞元年。
折腾了一夜一天,大臣们出宫回家补觉,又把庆贞帝孤零零扔在偌大的皇宫里。多年来,这是少年皇帝第一次在宫里过夜,眼前的一切虽早已见过,但此刻竟显得那样空旷、那样陌生,还……有些阴森。
“陛下,天晚了,老奴带您去暖阁休息吧。陛下先将就一晚,明日就能把寝宫收拾出来。或者,陛下想睡哪里吩咐一声,老奴会叫人马上拾掇好。”李世忠红肿着双眼弓着腰低声奏道。此刻先帝的尸身还没移出乾清宫,新帝也只能在他处先凑合一晚再说了。
庆贞帝看着眼前佝偻着身体的大内总管,与记忆中那个扮作马儿把哥哥驮在肩上欢笑着跳跃的形象判若两人。少年皇帝记起来,当时康妃在院子里微笑着看,自己正想奔过去把哥哥换下来,被庄妃狠狠地一扯,便只能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养母回到房里。感到受了莫大委屈还没哭出来,养母一把搂住自己,眼泪已像断了线的珍珠扑簌簌落下,嘴里不住地咒骂着不要脸的死阉货……
等了好久没听到新帝应声,李世忠飞快地偷眼望了一下,猛地见到后者正盯着自己看,吃了一惊,将腰弯得更低,口中低声唤道:“万岁……”
李世忠的偷视叫庆贞猛然一惊,口里忙应道:“孤不累,你先去休息吧。”
李世忠装作没听出新帝的语病,急忙回道:“老奴不敢。万岁爷节哀,您要保重龙体啊。老奴就在殿外候着,待会儿老奴再来带万岁去休息。”
“明明吩咐过了,这厮为什么不去睡觉?”一个疑团在庆贞帝的脑海中冒了出来,“莫非……”
“朕叫你去休息你便去。”话一出口,庆贞帝马上又觉得不妥——如此生硬的语气会不会打草惊蛇?深宫大内,这厮要比自己熟悉得多呢!于是马上换了柔声继续道:“你里里外外忙了一天一夜,早些休息吧,明日里还有许多事呢。朕想静一会,等下想睡便叫人去唤你。”
“是。老奴告退。”尽管心里觉得有些不妥,但万岁的金口玉言,借李世忠十个胆子也不敢违旨的,只得小心翼翼地退下,出了殿,招手唤过来几个小内侍,吩咐他们仔细伺候着,一旦圣上有什么事,立刻去叫自己。李世忠的举动在庆贞帝眼中则是另一番解读:这是在叫人看住自己么?为何要如此?心下更加惶惶,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殿里踱着步,脑中纷乱如麻。
一阵隐约的脚步声传来,庆贞帝一惊,快步走到殿门口向外望去,是四名巡更的内侍提着灯笼正向西面行去,心中猛地冒出了一个好主意。
“喂,你们,过来。”庆贞帝扬声招手叫道,暗忖着,那李世忠再诡计多端,也不可能把所有巡更的內监都买通了吧?
几名內监齐刷刷跪下,庆贞帝注意到,每个人腰间都带了佩剑。为首的注意到新圣上目光盯着自己的佩剑,急忙奏道:“启奏万岁。这是正德皇帝(明武宗)年间留下的规矩,大内宫禁由内侍剑甲巡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