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哥哥说得对。
他是他娘的儿子,他娘对不住程姐姐,他过来抵罪便是。
齐胜睁大眼看着程木槿:“程姐姐,我替我娘给你赔不是,往后给你做牛做马,还债!”
程木槿面色平静淡然。
齐胜会这样说也是情理之中,她并不意外。
也不想多做纠缠。
少年想做什么就去做,若是不让他去做他反而负担重。
且,如今这都是小事,那一大家子才是真的麻烦。
程木槿微微晃动手里的大铁锅,佯装不悦:“还不快端走这样让我端到几时”
她本长得柔美温婉,虽是这样生气的样子,却也只觉得是小娘子无端撒娇,只有见得娇媚可人,却没有显出半丝厉害泼辣来。
齐胜一时只觉心软又心喜,连忙就是使力一夺,匆匆说一句:“程姐姐对不住了。”紧接着就转身跑走,把大铁锅放到独轮车上安好。
程木槿不知自己故作生气的样子毫无威力,兀自板着脸教训少年人:“只此一次,下不为例。男子汉大丈夫婆婆妈妈的惹人笑话,若是再有下次就不让你过来帮忙了,可知晓了”
“嗯,晓得了,晓得了,我知错了,程姐姐,下次再不敢了。”
齐胜被那清清润润温温柔柔的声音训斥了,心里却只觉得高兴,觉得他程姐姐还是像以前那样待他的,并没有生他的气,哪里还顾得上难过难堪嘴里就是一叠声地答应。
程木槿微微点头,这才满意。
齐胜性子爽快,心里既已想通了,又是听了程木槿这一番说话,便自在起来。
反而又是怪他自己想多了,程姐姐何许人也怎会在乎这样的小事那是寻常妇人才干的事呢。
他自在程木槿便也自在,二人便像往常一样出门。
谁知刚一打开大门,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齐鸣。
齐鸣看到二人,略错错身,让开道路,深施一礼:“程娘子。”
程木槿福福身,走出门来。
跟在身后的齐胜一看这架势,便知是哥哥有话要和程姐姐说,便推着车走到一旁去了。
程木槿却止住他,不让他离开,又对齐鸣道:“我知晓您要说什么,若是因院子的事向我赔礼便不必了。这是我和你们母亲之间的事情,和你兄弟二人无关。不知者无罪。现今事情既已解决,就不必多做纠缠,您说是也不是”
齐鸣听着这番话,看着眼前戴着竹笠站的端端正正的小娘子,看着风轻轻吹起她的纱帘一角,露出白白的尖翘的下颌,便格外显出一股神态悠然来。
齐鸣本已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想要说,此时却是只能语塞。
他实在没想到程娘子竟会说出这样一番通情达理宽宏大量的话来,一时间只觉更是愧疚难当。
虽是母亲做的事,可他却自觉是自己对不起她。让这样一个娇躯弱质的小娘子平白受到此等委屈,他又怎能忍得下心来说一句自己不知道就了事
可,当时此刻,他又能说什么
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多说一句都是折辱了她去!
齐鸣默立半晌,深深施礼,沉声道:“多谢。”
程木槿端端正正回了一礼,未再言语,转身沿着小巷慢慢走出去。
一直竖着耳朵听着的齐胜连忙转回身来,推着独轮车跟上。
路过哥哥身边时,低声快速道:“哥哥放心。程姐姐不是那样小肚鸡肠的寻常女子,既这样说了便是心里当真那样想的。我们欠了程姐姐的,弟弟来还,哥哥且放宽心。”
说罢也不等齐鸣回答,抬头挺胸,大步跟着去了。
齐鸣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拳头紧了又松。
他转身望向一大一小两扇门,因一整晚未睡而泛起青青胡茬的脸上,一双眼睛却是格外明亮。
程娘子不是那样的寻常女子,他又岂是那样的寻常男子且等着吧,他自欠她的,又岂会任由弟弟来还自是该由他来还的!
齐鸣大步走进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