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
虽是不再出早饼摊,可程木槿还是早早就起了身,草草吃了一口早饭,收拾停当,出了门。
刚走出几步,她便悄悄站定,回头向后看了看。
如今两家共用一扇大门,这一回头便看到刚刚关严实了的大门正微微晃动,门缝边儿上还闪过一丝豆绿色的衣裳料子。
这样颜色的衣裳木槿只在艾草身上看到过。
程信是男子,自然不是灰便是白便是深蓝,张妈也是一身的灰扑扑,几天都不带换样的。至于霍氏母女两个,则只喜欢鲜亮颜色。如今因在孝中,不得不守着拘着,穿的清淡些。便是这样,那也不是浅粉浅黄,就是淡淡的烟罗色缎子衣裳,像这样草绿的粗布那是不可能上身的。
除去所有人,那就只有丫头艾草了。
这丫头平日不是草绿就是土黄,就是两身衣裳倒着穿的。
这是跟在后面偷窥自己呢。
程木槿转身继续向前走。
程云儿那些小心思就摆在脸上,无非是两样儿:一件关着齐鸣;一件关着银钱。
齐鸣与她无关,她自是不会无端去见的。银钱她也只是程信给她就拿着而已,花用都是理所应当的,关不着程云儿什么事,她要派丫鬟跟着就跟着,只要她不嫌麻烦。
一路走过细细的小径,转过一个弯儿,又走了一截,便看到齐胜正站在另一个拐弯处等着自己。
这少年人现今的心思越发细致了。
程家来了人,邻居街坊们多有窥探议论,如今兴头正高着,齐胜便又远了一个路口等着,这是怕给她惹麻烦呢。
二人会面也不言声,互相点点头,接着便一前一后向着内城去了。
走过一家小饭铺的时候,程木槿问齐胜吃了没有
齐胜连忙点头说吃了,他娘早早就给他做好了饭,他都吃的饱饱的,谢谢程姐姐。
两人一起出摊时,每天都是卖完收摊时吃她特意留下的饼子,如今不出摊了,她又不能让齐胜进屋用早饭,就想着让他在外面吃一口。
现今他既说是吃过了,程木槿便不再停留,继续向前走。
二人很快来到平顺街。
像昨日一样,那个伙计还在门口站着等,看到程齐二人过来,连忙迎上来,笑着把他们引进里面去,也不在楼下停留,直接上了二楼。
来到左手第一间房,打开门,请程木槿和齐胜进去。
“掌柜的昨日吩咐过,这间屋子特意给程师娘子用的,小的昨日已经打扫干净了,还放了一些平日里常用的物料,程师娘子看看,若是有什么缺的,便吩咐小的去买。”
程木槿还不及回话。
一个十三四岁,穿着靓蓝色衣裙的小丫头就从门后边转出来,手里拿着一块抹布。
她蹲身福礼:“小女墨枝,见过程师姐姐。”
程木槿微微转头去看伙计。
伙计连忙躬身解释:“这是李掌柜的孙女儿,墨枝姑娘,来陪程师娘子的。”
李掌柜的孙女。
程木槿对着墨枝施半礼。
墨枝忙还礼:“程师姐姐莫要如此,可要折煞我了。爷爷带我过来的时候都叮嘱过了,说是程师姐姐要在这里修补一件贵重的瓷器物件儿,让我过来服侍程师姐姐的。”
原来是这样。
程木槿一听就明白了:李掌柜这是觉得她一个女子多有不便,便叫了自家孙女儿过来陪着避嫌的。
想的倒是周到。
程木槿便问:“你爷爷呢他想的倒是周到,只是怕是委屈你了。”
她以前做工作的时候,经常都是男男女女大家在一处的,有时还挑灯夜战,一个屋檐下吃住,根本想不到这一点上去。
如今李掌柜把自家的孙女送过来,倒也便宜,既是入了这个乡,那自然便要随了这个俗,她亦不会推辞说不用,只是要当面谢过才是。
墨枝只笑着说:“爷爷刚刚还在的,只是来了一个人把他叫走了,说是有急事。爷爷让我转告程师姐姐,一切都是他应当做的,都是本分。程师姐姐那样本事大的人物,肯收留我在身边服侍,都是我的福分呢,程师姐姐千万莫要客气。”
小丫头面相讨喜,嘴角伶俐,说起话来眼睛都是笑的。一看就是个极乖巧的孩子,在家里定也是没少受疼爱的。
程木槿便不再多言,绕着屋子转了一圈,又蹲在墙角那一处放物料的地方瞧了瞧翻了翻。
这才站起身,对伙计微微福身:“多谢您了,物料尽够用了,不必采买。”
伙计连忙也跟着弯腰,神态恭敬道:“当不得您大礼,你就叫我福子就成,若是有什么吩咐尽管叫我。”
程木槿微微颔首,看了一眼齐胜。
齐胜连忙转身出门。
程姐姐有人服侍,他一个男子再待着不合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