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木槿虽只见过郑修寥寥几次,可对此人印象却是极其深刻。
君子当然是君子的,风仪尊贵,气度不凡,实乃人中龙凤,可若说心狠手辣果敢决断也不是假的,若不然又怎能以十四岁稚龄之资承爵,在波云诡谲的朝堂之上保住侯府屹立不倒的权势地位
鉴于此,程木槿对他所言所行便更加慎重对待,开始时的随性客套亦是逐渐收敛。
凡是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她便又多了几分思量。
例如齐胜之事,她也是后来才想明白的。
郑侯爷此举,可是大有深意呀。
你道是,永宁侯爷为何让齐胜进了侯府,却偏偏没安排旁的差事,而是要留在她身边看顾
说的是护卫她的周全,其实还另有一层深意。
自古有话,一入豪门深似海,侯门又哪里是那么好进的平常百姓人家的小子就能轻轻松松地进去了
周武律法对各路权贵府邸的规制都是有严格规定的,多少人数多少马匹什么样的兵器,一丝一毫也不能逾越了去。
齐胜和小五子虽只是府内护卫,不列入军制,可也不是随意之事,一定是经过严格查验的。说不得,他们的祖宗十八代都被查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齐鸣的事郑侯爷又岂会有不知之理
可即便是这样,他也还是让齐胜进了侯府,只是却不把他留在身边,而是派去护卫自己,其中缘由便也是为着他的兄长之故。
若是有一日,齐鸣得中进士,便把他的兄弟调回府去,寻个编制加入军中,谋个好前程,也不算是辱没了齐鸣的进士之名。
若是不中,那自是一切休提。
这一番安排,可谓用心良苦,思虑周全,令木槿叹为观止,不禁为那位郑侯爷的深谋远虑,心思缜密而折服。
到底是家世底蕴深厚的权贵中人,比她这个只是看着旁人勾心斗角学得些皮毛的半路出家客强多了。
既是如此,那她也不必着急,先给齐胜露一丝口风,让他有个准备便是。
待得日子到了,不用她出手,这少年怕是也只得乖乖地另谋前程去了。
一念至此,程木槿便安然喝茶。
此时却听得齐胜又问:“姐姐你既不在宝器斋做了,那我们买地的银子怎么办”
程木槿放下茶碗,抬头望去,便见齐胜正瞪着眼睛看着她,满面焦急。
原来是齐胜因着自家的事落了停,便又想起她要买地的事,为她着急上了。
程木槿被少年的豁达所感染,遂也转过心思,问道:“近日可有消息”
齐胜摇头:“还是那样,都是些孬地,且零散不挨边儿。”
程木槿嗯了一声,道:“先打听着,若是有好的,只买一亩也成。”
齐胜一怔,忙答:“晓得了,我仔细盯着就是。”
之前程姐姐说要至少买五亩,这样若是有一块地种的不行,还有其他的可宽裕。如今程姐姐没了收入,就是买不得那许多了。
齐胜犹豫一刻,还是解释道:“程姐姐,对不住,我帮不上你什么,这都是程姐姐自家的本事,小胜不便参与。”
他倒是有些银两,虽不多,可若是跟小五子凑一凑,也勉强能出二亩地的银钱。可这是程姐姐的法子,程姐姐的主意,程姐姐的本事,他跟着出出力跑跑腿没话说,可若是拿出银两买地,那却是不合宜了。
没得让人觉得他贪图程姐姐的东西,他不干。
程木槿自然知晓少年的意思。
笑道:“小胜的心意姐姐心领了,这不关小胜的事,都是姐姐挣钱本事太差。”
说到这里,她想起什么,用手指轻轻叩叩桌面,露出一丝笑来。
“我怎地忘了我还有每月三两的月俸可用。铺子里我虽说暂时不用过去,可我既没有辞去差事,那就还是那里的大师傅,三两月俸李掌柜照规矩还是要给的。我们且慢慢寻摸着,只要明年开春前买到地便可。还有几个月的时候,那时银钱也应该足够了。”
……
齐胜本就大的眼睛更大了,瞪着他的程姐姐说不出话来。
他程姐姐怎地胆子这样大!
不单把那些买她饼子的官儿当冤大头,还把李掌柜也当冤大头了。
可是不知为何,他心里却是明白,他程姐姐的话是对的。
那个李掌柜一定会乖乖把每月三两月俸拱手送过来给程姐姐的。
齐胜不得不说一句:程姐姐好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