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惹出事来,还是一家人……
程信颤抖的手指不由抖动得更厉害,终是慢慢落下去。
事关身家性命,再盛怒的心思也是稍稍平缓。
是啊,他怎地没想到
若是送她回平州老家去,依着这不孝丫头这个性子,爹娘那榆木疙瘩脑袋又怎么能管得住她到时候怕不是这瓜落儿还得落到自己头上他可是她的亲爹呀!
这可如何是好
程信一时间真的是又愁又怒。平日里多的二里地拉都拉不回来的心眼子,一时间竟也是不够用了。
可若是要他就此答应,让这丫头立了女户,往后若是再惹出事来,虽是与他无关了,可到底还是脸面上过不去。
这,这到底该怎么做,才能两全其美,既保住了前程,又不失面子
既能跟这个丫头断了根底,又不能让人说嘴胡吣,给自己的名声雪上加霜
程信想的脑瓜仁儿都疼得要开锅。
程木槿一见程信这副模样,便知他心里动摇的厉害。只是被自己气的神智不清,怕是一时半会儿想不到那个她要的点子上去,还需得她给他一些提示才行。
便抿紧嘴角,板着脸又道:“其实二娘说的也有道理,我们毕竟是一家人,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我再怎地回到平州老家去,户籍也还是在父亲名下,这个改不了,您又怎能甩得脱我去说到底,还是不利于父亲的前程。”
说至此处,便是停顿一瞬,看看程信凝神作听的样子,这才又继续。
“且,您若过的不顺,我这个做女儿的又岂能得了好处去还不是又要被祖父母嫌弃与其这样,我去平州还有何益处现今既是父亲着实不愿让我自立女户,那我便还是留在这里好了,二娘平日里也总说,咱们都是一家人,应当多亲近和睦才是。我如今也是想通了,既是一家人,那自当祸福相依,不离不弃才是。如今父亲二娘既舍不得我走,那我这个做女儿的自当留下尽孝才是孝道。且,这间院子还是我外祖母留下给我的,我也是舍不得呢。”
说着就是眼睛往左右前后地看去,一副不舍之态。
什么不回平州还要留在这里
这怎么行!
程信还没怎地,站在一旁的程云儿倒是听的心里一阵发急,当下就要跳起来阻止。
却不防备被身旁的霍氏死死拉住了。
霍氏捏了捏女儿的手,给了她一个眼色,又把她往后推了一把。
程云儿委屈地小声叫了一声‘娘’,又被霍氏狠狠瞪了一眼,这才不得不强忍着按捺住不言声了。
霍氏安抚住女儿,却是自家往前走过去。
对程木槿愠怒道:“槿儿莫要胡说。都是一家人,怎地就还分得谁家的院子了你这样说,你爹爹可是要伤心了呢。”
说罢,又转向程信柔声道:“老爷莫要生气,小孩子家家的,心里一时想不通透,嘴里就是带出来了,其实也并非就是真那样儿想的。且,此事也不是一会儿半会儿能定下的,你也是累了,又刚发了汗,身子还虚,倒不如让槿儿先回房去,有甚的事儿明日再讲不迟。”
两只细目就是瞅着程信,若有深意。
程信被霍氏这一眼看的心里猛不丁地就打了个突,当即就是咂摸出一点味儿来了。
可不是,死丫头说的话虽不中听招人恨,可有一句话没说错,那就是她的户籍在他的名下,她是他的女儿,这个无论什么时候也改变不了。别说只是把她送到平州老家去了,就是送到天边儿去又能如何有了事还不是他兜着
除非……她不在他的名下,不再是他的女儿了。
程信心中一动。
忙就定住了神,对程木槿厉声道:“莫要在此胡言乱语,先回屋去吧。”
说罢一甩袖子,径自出门回了东屋。
霍氏和程云儿也是忙忙跟上去。
程云儿临出门之前还趁着霍氏不注意,回过头来狠狠瞪了程木槿一眼,这才捏着小碎步跟过去了。
程木槿望着程家一家三口消失的背影,眨了眨眼睛,刚刚还冷清怨怒的表情,瞬间便是轻松和缓起来。
她刚刚是真的生气,此时亦是真的松快。
霍氏确实有心机。吃了那样一个大亏,险些毁了容貌,却能为了撵她出家门只字不提,好坏不论,这份隐忍确是比一般妇人强得多,怪不得能和程信那样的人搁在一处过日子。
可见得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实属至理名言。
如此倒也甚好,她越是这样,她越是轻松,若不然,程信狠毒贪婪,她一个继母却贤淑知理,那让她怎么办
程木槿勾勾唇角,掸掸衣袖间并不存在的灰尘,仪态优雅地转身回了自家的院子。
东风既已吹起,且只等它送自己万里远去了。
甚好,甚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