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根就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也没瞧见,不晓得到底咋回事,也是后来才晓得的。就说是义哥昨天一大早就过去了,堵着人家的门口跪着,求着人家再多宽限些时日,怎么撵也不走。后来惊动了东家,直接让给拖到一边去了。可就这样,义哥也还是不走,就在那边角跪着,也不吃不喝的,一直到晚上。结果,今儿天还没亮,就有人跑过来找我,说义哥躺街上呢,昏过去了,身上那老多血,好像腿也折了。”
啥
程老爷子心里虽是猜到了差不离的事儿,可到底听说老四儿子浑身是血的躺街上,还断了腿,还是呛不住,身子猛一阵摇晃,差点儿瘫到地上去,还是一旁的程小杏眼疾手快,伸手给擎住了。
程小杏也是泪流满面,哭着喊了一声‘爷’。
其实不光是老爷子,还有这一家子,有一个算一个,也都是禁不住哭了。
就这功夫,程何氏已是哭的上不来气儿了。
她也是个要强的人,做事嘎嘣溜脆,本不爱哭哭啼啼的不利索,可无奈最近这事儿一桩接一桩的,还都是坏的。先是欠了饥荒,接着又分了家,本来就够糟心的了,谁晓得还没等彻底缓过神来,紧接着这又听说老四儿子被打成血人一样,还躺在街上断了腿。
这,这……
程何氏都快昏过去了。人老了实在是撑不住,那就是想坚强也坚强不起来,整个人就立时蒙住了,当下这就是忍不住哭上了,连儿子到底啥样了是死是活都想不起来问了。
可到底她也是要脸面惯了的,还是捂住嘴强压着声儿,不想让外人听了去。
老太太这一哭,程小杏就再憋不住了,也跟着一起呜呜呜地哭出声儿来。
她倒是想问她爹咋样了,可就是哭的说不出话来。
话说李石根眼看着这一家子哭的哭,木的木,也是心里难受。
他跟程义在城里一起做工,咋说也是一个村儿的,两个人互相照应着,那就是比旁的人亲近很多。如今眼瞅着程家出了这样的事儿,他也是跟着急的不行。
可那又能咋办那这事儿总得赶快办了吧,人还跟那儿躺着呢!
正这时候,就听屋里啪的一声响,像是拍桌子的声音,又脆又响。
不单是李石根惊了一下,就是程何氏和程小杏的呜咽声也都被顿住了。
李石根心里一慌,心说,这咋回事儿谁呀
连忙就是瞪眼往屋里探头瞧。
就看见在屋子角落里,桌子的最里边,一个高高瘦瘦的人影扶着桌子慢慢站起身来。
在她身后的一个丫头就喊了一声‘娘子’。
这边的程小杏也哽咽着叫了一声‘大姐姐’。
哦,这就是程家那个老大丫头啊。
李石根就明白了。
那天抬程义回来的时候,他可是一直跟着看着的。这个大丫头咋回事儿,他都瞧的明明白白的。心里也晓得这个丫头厉害。当下她这一拍桌子,不知咋的,他心里就是一个激灵,心说娘呀,这可别再闹出别的事儿来啊,这丫头可不好惹啊!
就这一闪神的功夫,就见那高高瘦瘦的人影已是从角落里走出来了。
她走的很慢。
李石根是背着门站着的,挡住了外面的光,直等到人走到跟前来才能看清楚面貌。
他就不由倒出了一口凉气,连忙就把头别过去了,不敢再看。
那天小娘子戴着竹笠面纱,捂得严严实实的,他没瞧清楚到底长啥样。
今儿一瞅见,心说可是了不得了,咋这好看呢
可好看归好看,那脸色也太吓人了吧竟是把他一个五尺高的汉子都吓得心抖呢。
那比外面的雪还白的小脸儿这时候冷的像冰块似的,一双眼睛也冷清的吓人,直看得他心里发慌,闪着眼睛不敢再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