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贵齐聚王庭,除了与可汗关系最为亲近的左贤王拓跋宁哥、右贤王拓跋海都以外,便是分属左右贤王旗下的左屠耆王撒离喝、右屠耆王乌棱思谋,以及执掌部族政教的大惕隐丘豆伐与掌管王庭宿卫蕃兵的大于越蹋顿,更有坐拥西部草原的两大蛮王在场荣留王慕容天宝、开元王脱脱……
此时此刻,这些数一数二的草原英豪,分列坐在牙帐之中,无数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齐刷刷地投向了那个虎皮榻上的中年男人,他们最尊贵的一代天骄,整个草原唯一的主宰——“继往绝可汗”。
其实,从今儿个一大清早起来,耶律步真就已经坐在偌大的牙帐中,品尝起了美味的马奶酒和烤全羊。这马奶酒很烈,烤全羊也很嫩,可一旦进入这位草原枭雄的口中,就会发出“吧唧吧唧”的咂嘴声,犹如一头贪婪的饿狼,正在享受般地撕扯猎物,旁边站着几位女奴,如履薄冰地为他切羊肉,斟马奶酒。
忽然,耶律步真操起餐刀,从硕大的烤羊身上剜下一大片羊肉,蘸了一撮盐巴,然后大口地咀嚼起来;随即,步真大汗又端起一支银碗,喝了一大口马奶酒,才费劲地将嘴里的羊肉咽下。
耶律步真比刚刚登上汗位那会儿魁梧了许多,也成熟了许多,他黝黑的眸子深处,闪耀着草原霸主与生俱来的骄傲与张扬,凌厉地扫视着帐内众人。
“砰!”
只听一声脆响,耶律步真举起手中的银碗,狠狠地往外一掷,马奶酒洒了一地,瞬间化作一滩碎片;柔然可汗那狼性的声音,激越地在穹庐内回荡。
“妈了个巴子,萧长陵欺人太甚!区区万余北周骑兵,在我柔然境内纵横三千里,横扫了本汗的祖宗圣地,这意味着什么?!它意味着从今以后周人的铁骑可以肆无忌惮地在王庭来去自如,耻辱啊!奇耻大辱!都给我记住萧长陵这个名字,他不只是周国皇帝的一个小崽子,他是一只虎,一只吃人的虎!”
这一刻,耶律步真两只幽邃至极的黑色瞳子,仿佛喷射出了两团烈焰,直似欲焚尽草原上一望无尽的野草。
“大汗息怒!”
见大汗如此怒发冲冠,穹庐里所有的柔然亲贵,上至左右贤王,下到荣留王、开元王,无不悚然而立,按照柔然人特有的安答礼,单臂握拳,轻轻地贴在胸膛之上,微微鞠躬。
孰料,身为柔然左贤王的拓跋宁哥,喝了一口温热的马奶酒,露出一脸不可一世的表情,轻蔑地说道。
“伟大的继往绝可汗,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娃娃,有甚可怕的?!倒是那兀良不花,简直就是一头十足的蠢驴,他有五万怯薛军,数倍兵力于周人;大汗,说句不好听的,就是五万头猪,靖北军一个一个捉,也得捉上三天吧,何至于一夜之间,让人家整整杀了咱们四万儿郎,白白葬送了大汗的怯薛军!”
“左贤王,话也不能这么说。”身着狐裘的大惕隐丘豆伐,放下手里啃光的羊腿骨,随便抹了抹嘴边的羊油,目光便转向了盛气凌人的左贤王。
“怯薛军的失败,是因为龙城的丢失,加之周军又是趁夜偷袭,左谷蠡王没有防备,或许还情有可原;但反观龙城方向,那里虽然只有两千人马,可大汗明明在周边布置了十万铁骑,结果怎样?!虎思斡鲁朵的十万大军,竟挡不住区区万余的靖北骑兵,一败再败,一退再退,还让他们一路追到了捕鱼儿海,这……,难道不值得我们反思吗!”
咚!
只见,虎皮榻上的柔然可汗,紧紧攥着手中那柄象征可汗权力的金杖,用力向下一戳,鎏金打造的汗王法杖,触碰到地面的那一刻,发出“咣啷”一声巨响;耶律步真双目充血,蒸腾出一代狼主的凶光。
“惕隐所言极是。看来,本汗也要学学周人的皇帝,来个赏罚分明!”
“大汗,属下听说……,周国的皇帝,从不饶恕临阵脱逃的将领。”撒离喝嚼着烤羊,在一旁拱火道。
步真冷冷一笑。
“哼,马上传令,派人去漠南,召左谷蠡王、右谷蠡王,来王庭述职;本汗要用这两个蠢猪的猪头,祭我的狼头大纛。”
什么?
大汗一气之下,竟要杀了两位战功卓著的柔然蛮王,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一言不发。
“大汗。”
关键时刻,大于越蹋顿上前,抱拳抚胸,开口说道。
“大汗请息怒。臣以为……,眼下我们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想个法子,应对周军的进犯;如今,龙城已失,怯薛军覆灭,王庭无险可守,倘若萧长陵挥师来袭,我们该怎样将他逐出草原?”
听了蹋顿的话,耶律步真也慢慢平静了下来,他喝了一口马奶酒,咽下一块肥囊囊的烤羊肉,旋即仰天大笑。
“大于越,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可是……,万能的长生天,巧妙地安排了这个世界,它让大地长出野草,让羊群来吃草,然后又让狼来吃羊。我们柔然人就是狼,周人是羊,咱们柔然并不想打仗,我们只是需要中原的粮食,需要中原的绢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