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对他说什么,假如我又碰见他
莫尔斯根本没有想过哪怕一次这个问题。
比起再碰见他,他倒是希望这荒唐的假设永远不要落进现实;但假若这不幸的极点真的在某一日降临……
那就降临。
他在这纯金的冰冷空间里自然地转过身,左手抓着他从极乐天带出的金石、白骨、发丝与匕首。
这些尚未在穿越帷幕的过程中回归变形和扭曲的物件,证实了他仍然身处亚空间内。
浩瀚海潮的声音与种种不可描摹的不和谐之声都远去了,将永恒不移的寂静留下。
他举起左手与对面晃了晃,悠然自得,甚至有些闲散放松得过了度。
这又很快地令他觉得自己像是在对着一束人造的阳光在故作姿态,于是他放下左手,笑容淡去,简单地同对面那璀璨的光晕问好:+你的地球最近怎样了+
+处于战争。+光晕中的人回答。
熠熠的辉光以最圣洁的形式模糊了他的神情,莫尔斯见不到他的眼睛,也辨认不出语气里任何可能存在的情绪。
那人只是站在那儿,惜字如金,接着带来一阵长得可怕的静寂。
外面的种种声音又大了少许,重新入侵到纯金的空间内部,阵阵的低笑和哽咽从千百个不同的灵魂里传出,如浪潮拍打着高耸的壁垒。
这就像一个触发器,令两人都有了动作。
整片空间中由对方力量构造的那一部分变得更加凝实坚固,同等地,更多咒言支撑起空间的底层。
莫尔斯不再看着对方,他坐下来,将那些小玩意依次地排布好,单手慢慢地修整它们,同时尽可能平板地开口:+又是你发起的战争+
+是。+
+胜利了+
+是。+
金石重新塑型成箭矢的箭镞,白骨削成箭杆,发丝暂且充当着箭羽,尽管神秘学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
莫尔斯在这把小箭上篆刻起更多符号,这会是件好用的道具。
随后他开始处理那把匕首。
不提那些无关因素,色孽的审美能力的确位于银河系无尽生灵的顶端,仅仅是一把一掌多长的短刃,就已经在美学上登峰造极,乃至打破了凡人能够想象的美的上限。
这不仅仅是结构与比例、整体与细节的全面完善,混沌汪洋的气息更是于此附加了色孽本身的权能外延。
莫尔斯并不破坏这一珍贵的属性,只是在匕首侧面雕刻起少数恰当的咒言,增强他对匕首的暂时掌控力。
这沉默的繁忙工作在寂静的金光中仿佛构建出一套具形的系统,和缓了沉默本身的冷酷含义,乃至带来了一种虚假的和谐。
莫尔斯有一瞬间觉得此时此刻会永远存在下去,他为此唾弃自己的胡思乱想。
不久之后,金光里传出声音:+我听见你呼唤我。+
+显而易见你听到了。+莫尔斯说。
+你需要帮助。+
+需要帮助的不是我,是佩图拉博——你见过他了+
+是。+
+有什么看法+
+……+
沉默。
半小时前莫尔斯在想多年来对方是否会有什么改变,现在他知道至少那家伙一如既往地能轻易让人不耐烦发作。
他将处理好的匕首一把戳在地上。
咒言流动,用来幻化生成另一件结构独特的有型之物。
+那是你的杰作一个基因工程培养的超级儿子你什么时候想要后代了+
+……不是。+
+你不能用一个答案回答三个问题。+
他终于听见一声除了最简洁的肯定与否定之外,令对方显得不那么像愚蠢机器的一句人话:+我创造了他。他不是我的儿子。+
+那他是什么呢+莫尔斯不以为然,+又一件临时的工具+
+……不是。+
莫尔斯决定闭上嘴。
他不存在的心脏即将因为这令人恼火又无从下手的对话而愤怒地加快跳动。
毕竟他不想得到答案。
他的手中已经多出一把弩,为了配合箭矢本身的艺术象征而在设计中增添了少许美观的装饰。
莫尔斯将箭矢放入空槽压紧。如果有两只手,他更倾向于拉弓射箭;但弩箭也一样可用。
金光笼罩的人向他靠近,站在他身边,没有多说什么。
符文分散,纯金空间露出一个孔洞;孔洞之后,深邃的斑斓色彩重新浮现。
莫尔斯抬起弩,扣动扳机,箭矢如流光飞出。
遥远之处,茂密葱茏的花园土壤里,一群聚成圈手拉手跳舞的腐烂生物被锐利的箭矢穿成一串,连一声哭哭啼啼的哀嚎都没来得及发出。
将箭矢送往花园的咒文在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