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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月的幻影在漫漫火光的尽头染上猩红,漆黑玻璃构成的华美广场在裹着青蓝闪电的金柄利斧下毁灭破碎成千万变化无常的旋转断片,闭口不言的人冰冷地投来怒视,曾经的葱茏树木与树荫旁的碧色水池里飘起棕黑的油和火。
佛泰普金字塔和凝结着无数知识智慧结晶的大图书馆在狂躁的狼嚎中化为尘埃,野蛮的狼群撕咬着文明的残片,窒息的浓烟中翻滚着莎草纸燃烧的断面。
苍穹之下,皆为尘埃。
一条黑蛇盘踞在遭火烧脆的枯枝顶端,朝他狰狞地一笑,蛇鳞是上千万只变幻万端的漆黑眼睛。
枯枝断裂时,从万千双眼中生长出一双极尽多彩的艳丽羽翼,湛蓝光泽染着它行动残存的流光,携着巨蛇从高木上滑翔而来,蛇身上的鸟爪压住他的双肩将他扑进正在毁灭的大地。
它的嘶嘶声引人迷乱不止,无限的万变折磨着他的每一根正在凄厉尖叫的神经。
顷刻过后,巨蛇的形体再一次变幻,他见到一个身穿黑袍,头发蓬松,面容苍白的怪物,嘴上带着永恒的嘲讽笑意。
下一刻,这似人非人的形象再次变作烟雾散去……
他从梦中惊醒,无花果树清凉的阴影与池塘的水汽依然祥和地为他驱散着午时的热浪。
远处,金字塔仍沐浴在明澈的天空中,万相全无毁灭的预兆,仿佛这份宁静将永久长存。
“怎么了,阿蒙?”年轻的声音好奇地传来,富有活力的语调里蕴含着无限的求知欲。
阿蒙转过头,赤红的年轻巨人抱着一卷书册坐在树荫下,紫铜发丝如火焰般茂盛蓬松,又像最温雅的朱草一样柔软。
“又一个关于毁灭的梦境,我已经做过它许多次了。”阿蒙温和地向年轻的巨人解释。
这名赤红的孩童降临提兹卡后,他见证着他是如何仅用一年时间就完成了从学生到导师的转变,他是普洛斯佩罗从未有过的天才。
赤红之子的身形也日益增大,仿佛只过了寥寥几个日月的更替,就长成了一名约四米高的大孩子——他的心灵依然纯洁无瑕,终日在求索探寻的美好道路上如孩童般满怀好奇地行走。
“这次的梦有什么不同吗?”马格努斯晃了晃握着书卷的手,麦色的亚麻布随着他的动作柔软地掀起微波。
“还是老一套。”阿蒙说着,却想起最后出现的那个身穿黑袍者。他因见证毁灭而被痛苦揪住的心中渐渐警觉。
那是否便是与这万物毁坏之梦相关联的人物?
又或者正是黑袍之人焚尽了沙尘?
当这一念头在他心中升起,他仿佛听见一声尖利的鸟鸣,像水滴擦过沙砾,丝绸卷过金铁,不可捉摸地一掠而去。
——
那儿近日多出的雾气更浓了,浩瀚洋的波涛无止无休,围绕着那本就在亚空间中尤其显眼的灵能星球涌动不止。
无数波纹连绵交错,在令人眼花缭乱的变化之网中,逐渐响起层叠的摩挲沙沙之声,须臾地来而又散,万物无一个刹那与上个瞬息相同。
莫尔斯在普洛斯佩罗之外暂且停步,静静悬在浩瀚汪洋之中。
有东西在等他。
他无比清晰地确认了这一点。
莫尔斯忽然有些想要笑出声,因为在奥林匹亚,他惹了他们中的每一个。
他观察着普洛斯佩罗周边的能量走向,沉下心,再一次检查他自己的种种状态指标,以及他携带的幼年佩图拉博躯壳的情况。
确认准备妥当后,他穿入普洛斯佩罗的大气。
从亚空间上浮之后,莫尔斯简单地扫视了整颗星球的表面,观察着此处居民的衣着与习俗。
相比奥林匹亚,普洛斯佩罗人的生活更加宁静。数量相当稀少的人类居住在少数未被废弃的城市中,捧着书卷在光辉的白色大理石与直至天顶的金色塔尖下享受着与蓝莲和椰枣共同生活的时光。
假如一定要拿一处方便比喻的地方来形容普洛斯佩罗,莫尔斯会说,这会是古埃及人梦想中的死后极乐世界。
灵能的波动几乎无处不在,稍加感应后,莫尔斯确认自旧夜逃来的灵能者的后裔便是这座花园般恬静的小星球的主要居民。
在度过某种未知的灾难后,人们安定于仅存的城池之内,不问群星中事。
莫尔斯换用另一体系的理论,一道咒文隔着黑色麻布透出亮光。
他绕过无数颗浸润在灵能中的脆弱心智,在一个短暂的大规模搜索后,轻而易举地辨识出一颗尤其明亮的、仿佛由跃动的活火与飞扬的尘埃组成的赤红灵魂。
那一个极短的刹那里,赤红的灵魂转向了他。
马格努斯看见他了。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