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隆被纱布覆盖的脸明显地抽动了一下,痛苦从他的双眼流露。“他明知努凯里亚的德西亚角斗坑被启用,却隐而不报;他将角斗的风俗改造并带入我的军团;以及,我们发现,他甚至在他的实验室里研发阿斯塔特适用的屠夫之钉……”
安格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铁血号清洁至毫无气味的空气清洗他的肺部,借此呼出那股郁结在胸腔中的愤怒血气。这一口气呼出之后,红砂之主面上涌出颓然。
“我信任了他。我信任了所有人。”
“你要怎么做?”佩图拉博问,心中开始担忧多恩的情况。以他对罗格·多恩的了解,他的白发兄弟确实不该对这样一个人抱有这样无限度的耐性。他更有可能向安格隆直接送来他的第三封信,而非与加兰·苏拉克在口头上纠缠不清。
除非这已是他目前能做到的全部。
如此,莫尔斯口中的“健康状况稳定”一词似乎具备了更为丰富的含义。
佩图拉博情感上并不愿意过多地去想,但他的理智已经为他勾画出一个和安格隆一样鲜血淋漓的基因原体,只不过那受难者有着一张比安格隆更为冷峻而固执的顽石面孔。
他的手指因为这番想象而轻微颤抖,十指相绞更加紧绷。
角落中则传来盔甲锁定时动力甲发出的气流声,西吉斯蒙德三日以来首次将手从剑柄上拿开,手臂僵硬如石雕地垂在体侧。这是他为制止自己情不自禁将剑刃拔出而做的努力。
“让多恩不要立刻杀死他。”安格隆说。“将他留给我。”
“然后呢?”佩图拉博挑起眉,衷心希望安格隆不会再次不合时宜地展现他的仁慈。
安格隆没有改变呼吸节奏,他甚至没有眨眼。
红砂之主看着佩图拉博,平静到一个接近寂灭的原点,一切愤怒和悲伤都在数秒钟内无声地压缩折叠,变成一种小而密实、凝练而白热的、令人畏惧的爆发之源。而在这股无与伦比的情绪伟力超越其承受的极限,彻底如恒星死去时一般急速爆炸前,他的双眼乃至灵魂中将永远保留这份隐藏在冷静背面的威压。
“从加兰·苏拉克开始,我要开始全面排查,吞世者和凡人内部各自有多少人在此次事件里参与其中。”安格隆说,“有多少人支持这些行为,有多少人向我隐瞒,有多少人的劣迹与罪行已不可饶恕,有多少人仍然值得改造和赎罪。”
“努凯里亚需要一套全新的规则,吞世者内部也需要。我要和可信任者一起完成这一切。加兰·苏拉克是第二个公开受审者。”
“第一个呢?”
一秒的沉默之后,佩图拉博问,在问题说出口前就知道安格隆的回答。
“我。”安格隆说。
“我不支持这个人选。”佩图拉博答道,终于在手上的抓握痕迹消退后,把依然略有发烫的双手放回桌面。“但我会从一开始就到场。”
——
多恩知道有人出现在他身边。
他感受到一种金色的意象,一个缠绕着符文的虚空在他的视野中若隐若现,不确定那是什么。
他从那个血色的空间濒死地回到现实后,作为某种不知好坏的副作用,他对另一重视野的敏感度似乎短暂或永久地上升了。他隐约能感受到有些影影绰绰的灵性光影正在他周身沉沉浮浮,而那个神秘的虚空则强硬地吸入了大量的能量潮汐,挤进他的感知,让他自他正在和身边的药剂师进行的讨论中分神。
随后,那股力量向他探来,悄然地滑进他左手中的颅骨里。多恩放松了一点,知道那应当就是佩图拉博的黑袍导师。
于是他继续专心地和加兰·苏拉克对话。
在这个吞世者刚刚出现就严重地通过言语接连诋毁了安格隆、他自己、他的军团和帝皇的远征后,多恩发现自己差点万分恼怒地把加兰掐死。
他随后抛下吞世者,收回因此断得更为彻底的手,将自己的行动归结为方才的鲜血领域给他心智带来的后遗症。
在这之后,药剂师不知疼痛的喋喋不休逐渐被多恩响亮的讲述声压过。他借此整理自己的思路,并提醒自己保持清醒不要入睡。他需要时刻用清醒的意志完全地掌控自己,直到他获得一个安全的处境。
在莫尔斯的虚影出现的若干小时之后,他听见一些异常的响声,像是铁甲和砖石的碰撞,从堡垒塔楼的另一边爬上,听起来盔甲的所有者选择直接把手甲和靴尖钉进塔楼墙壁,采用了最为迅速和直接的方式抵达他的身边。这和莫尔斯的突然出现似乎存在一种无言的一致性,他想。
多恩艰难地转过头,看见一双熟悉的钢铁战靴进入视野。困倦立刻从他动弹不得的四肢的每一个末梢猛烈地涌来,冲击着他极度疲惫、正不停发出严厉预警的大脑。多恩的眼皮缓缓耷上,又在一次用力的眨眼后睁开。
“佩图拉博。”多恩说。“如果你在考虑治疗,我可以被搬动。我的受伤情况如下左心脏多处破裂,肋骨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