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美的熙熙人群中,唯一的红手套遗骸仆从分外显眼。一直到这一日,曾经的女贵族仍然是王庭唯一被改造成功的侍从。这份结果并不能让康拉德·科兹满意。宴会之主自然不可拂袖离去,远离珠宝的碰撞与折扇的响声;血侯黑眸神色沉沉,在心中构想着四道旋转的基因螺旋。一个家族的发言人挤过人群,单膝跪在科兹面前,急切地诉说着他的请求。血侯在人声鼎沸的厅堂内沉默地凝望灵族瘦削尖利的骨架,直到后者开始隐藏他的不安。科兹露出一个随意的笑容,招来一台甲壳上绘有闪电的深蓝色塔罗斯引擎,从引擎的触须中接过一把骨刀,俯身,在灵族苍白的额头上,雕刻出双翼展于颅骨两侧的简易纹章。“王座将铭记你与你的家族。”科兹平静地说,引擎为他取走沾血的骨刀,递上清水与白巾,让血侯在银盆中洗净本就清洁的雪色双手。血侯轻轻向阴影点头,潜伏于暗影的受雇者身上莹莹的绿色斑纹一闪而过。引擎们对自身的大材小用毫无抱怨,事实上,它们无知的心智中从未有过抗拒的闪光。塔罗斯引擎端来一杯杯散发苦涩香气的美酒,或漂浮、或拖行金属的触须,自如地游动在长桌之间,在席位与席位之前传递。宴会场地的两侧,高台阴影中的合唱团奏响典雅的器乐,由基因原体亲自编曲的咏唱,带着惊人的庄严与神圣,洒在宽广的厅堂之内。“让飞艇下来,阿瓦塔!”佩图拉博赶在地下坟墓彻底被掩埋之前,以金属的手抓住神剑残片,另一只手则拽住神殿边缘的一条石梁,将自己沾满尘土的机械身躯重重抛回地面。他实践着他的计划,在瓦尔神殿静候三日,留给康拉德·科兹做好准备的时间,然后返回地表,主动引来瓦史托尔的注意。笑神化身跳到布满黑曜石碎片的地表。碎片被取走后,能量环境彻底失衡。此刻这些晶体已经被深厚的腐化气息缠绕,几乎化作一滩覆盖整颗行星的粘稠泥沼。一大一小两个近神之物,就这样在考多利斯的表面踩着熔融的碎石极速奔跑。数秒之后,混沌的力量在神殿的残留部分彻底爆发,黏腻的能量冲击着脆弱的帷幕,炸出恶心的庞大黑暗空洞,贪婪吞噬着现实宇宙的物质。连串的爆破从考多利斯内部爆发,不止神殿核心,更多的隆隆震动从地层深处开始传导,震撼着考多利斯的多个板块。黑色闪电在昏暗的天空中撕裂出大量锯齿,高温烈火和熔融的碎石从板块的缝隙中,被搅动的潮汐般的能量冲向高空。云层深处,丑角飞艇左右闪躲,在杂乱而可怖的雷鸣中,寻找漆黑大地上两个难以辨识的小点。而康拉德·科兹麾下合唱团的圣乐依然清远而宁静,赋予世界适合灵性思考的安慰条件。欢宴持续三日,恰恰是休息的时间。血侯离开王座,轻轻掸去长袍上或许存在的灰尘。午夜的色调凝聚在他亲手裁剪并染色的厚重长袍中,带有明亮的数道闪电纹路。一袭鲜红披风垂在王者的身后,映衬他高贵无瑕的身躯。他站起时,欢腾的宴会瞬息静默,唯有悠扬的乐声仍然萦绕不止。“我的朋友们。”血侯平静地说,向他的宾客举起双手。这地狱般的罪孽之都里爬上来的午夜幽鬼,如何能不懂得何谓礼节的约束?不,他当然明白这一切,他将自己限制在礼貌和疯狂的双重边际之间,“伱们对这场娱乐的宴会,是否感到满足?”“你们能否感受到,一段历史正在被创造?这座永恒的都市正迎来一场值得铭记的改变?千年以后,万年以后,我要你们以最为崇敬的心态回顾今夜的故事,幽都的黑暗不会平静,罪恶的城市不会繁荣,但科摩罗确实将会生生不息,代代不止!”“敬王座。”他说。灵族纷纷举杯:“敬王庭!”科兹露出微笑,举起酒杯,咬破自己的嘴唇,混着自己的鲜血,一饮而尽。阿瓦塔奔跑着,笑声依然平稳:“哎呀呀,两个世界都在分崩离析!”天穹的残渣在逃亡者眼前坍塌,一块砖石,一片碎瓦,灰暗的世界终结于此,正如光辉的宴席正于彼处展开。漆黑的山脉垮塌,地面成片倾斜,恰似暴风中的甲板。比宫殿楼宇更加硕大的丑陋岩石被炽热的熔岩冲上天空,又卷着烈火坠落。飞艇像树叶被狂风吹动,拖动着图丘查引擎,缓慢而艰难地靠近了佩图拉博。而考多利斯在亚空间视野里已经变得模糊而不可辨识,地面从所有潜藏的缝隙里崩溃,化作混沌汪洋的食粮。我伸出手,触碰考多利斯在以太视野遗留的大片残影,狂躁的行星如此之快地裂解成不计其数的疯狂碎片,这让我产生一种错觉,即考多利斯正在我的指尖崩溃。这是怎样的现象呢?我不知该如何描述。我朦胧的思维仍然记叙着这场宏大史诗的最后一刹前奏,我看见千载难逢的机会被记录于我的思绪之中,而我无法拒绝。这正是一名失败的撰稿人需求的一切,一个双重交映成趣的故事。整个考多利斯正处在被帝皇第四名子嗣的暴力举动毁坏的尾奏,这又是康拉德·科兹的欢快宴会将要迎接的血腥收尾的序曲。我将其视作一种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