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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前方似乎出现了某种正在自内而外地放光的事物。就在这一片湿润而晦暗的混沌黑暗内,似乎突然之间,一个小小的、略微发出金色光泽的亮点,开始在他灵魂的视网膜上冰冷地灼烧着。
在阿库尔杜纳的视角之内,光点时亮时暗,左右晃动,但那一丝透彻的刺痛,却始终没有改变。
重新感受到这份属于生者的疼痛,证明他还没有完全被这片疾病与腐朽的濒死领域侵蚀。
去吧,他想,去追寻它。不管结果如何,他总要向前去。因为他可以。
——
福格瑞姆很快发现,异常之事降临在了他目前身处的舰艇之中。
这种异样的起始隐藏在最不起眼的阴影与细节之中,在那些光线罕有抵达的、石刻作品的底座,在流水的庭院排水口的内部,在高空排设的垂落金丝流苏的顶端,一种暗藏的腐败正静静地包裹在他的身边。
真菌正在增多,微小的生物在根本不适合它们存在的、消毒后的区域出现,每日更换的鲜花从明亮的浅紫开始泛出红棕色的水滴。即使这些变化的出现缓慢而温和,但在基因原体的眼中,则堪称昭然若揭。
他首先想到曾经征服过的一些巫术星球,那些善于制造心灵幻象、抑或是改变现实的施法者,他们的确拥有着制造这种现象的能力。
如今,这些天生携带着可怕的缺陷,生而就是不稳定因素的灵能者多半被看管、抹除。其中尤其具有价值和顺从特性的,则送给马格努斯进行管束。
灵能者往往能在初见之时带来一定的麻烦,但伤及基因原体,则完全是另一种难度。
另外,一个新的困惑出现在福格瑞姆心中。
这里是佩图拉博的奥林匹亚,以铁之主对他所看重之物堪称偏执的保护与掌控力度,不该有此类意外发生。
除非佩图拉博本人也无法阻止……
福格瑞姆握紧他手中的任何东西——他的左手搭在火焰剑的剑柄上,感受着这把费鲁斯·马努斯打造的利器散发出的惊人热量,右手则攥紧他的手帕。
他提起精神,继续原先前往法比乌斯·拜尔的实验室的计划,同时提高了对周围的警惕。
很快,他看见一个披着灰布的机仆。尽管它的外形不存在异样,但紫衣凤凰的直觉告诉他,这件东西有问题。
“停下。”他下令。“你要去哪里?”
机仆听令停止行动,他无意识的半金属头颅似乎不支持他做出更多反应。从它配备的装置上,可以看出这是一台医用伺服机器。
有一股不好闻的气味正从这件工具身上散发而出。
福格瑞姆靠近了一段距离,气味变得更加浓郁。他不愉地皱眉,不明白为什么使用这台机仆的人没有闻到这股气味。
事实上,他怀疑这又是法比乌斯·拜尔的杰作。每每想到拜尔,他都同时为他的首席药剂师丧心病狂的举动,以及他自己的失察而痛心后悔。
他看见机仆拿着一个提箱。
“展示你手中的东西。”福格瑞姆警告道。
机仆没有任何反应。
福格瑞姆屏住呼吸,抽出火焰剑,向着机仆靠近。当距离足够接近时,福格瑞姆一剑刺出,准备切断机仆提着箱子的手指。
机仆动了,它的反应速度并不符合一台医用机械的速度,甚至超过了战仆应有的强度。但它的反应依然无法抵挡福格瑞姆的快剑。利刃迅速切断机仆的右手,手提箱掉落在地。
与此同时,一股强烈的气味扑面而来,浓郁的腐败与朽烂之气不止于对原体敏锐嗅觉的伤害,还直接刺痛了他的灵魂。一滩棕黄的液体从断肢处淅淅沥沥地滴落,与吕卡翁的血液颜色相似,但气味的刺激性则强了数倍。
手提箱在掉落时就被震开,福格瑞姆看见其中收纳的一些手术器具、一根容纳着某种提取物的试管,以及几支注射器,其中一支已经使用。注射器内的药剂颜色有些熟悉,经过推断,他猜测这极有可能就是泰雷玛农·莱拉斯被注射的碎心炼金药剂。
法比乌斯·拜尔。福格瑞姆愤怒地念着药剂师的名字,心中一阵无力。
看来即使到了最后一刻,他依然满口谎言。
在他与康拉德·科兹的对话中,他表现得自己已经重获振作,但福格瑞姆很清楚,他有一个问题从未解决。
为什么他的信任之下,会培养出这样的子嗣?
是他看待其他生命的方式过于傲慢,以至于他没有真正地看见别人吗?在他更年轻的时候,这种傲慢是刻意塑造的。它已经从一套假面,变成他自己的脸孔了吗?
又或者他走得太快,太过急促,不断变化的风景迷惑了他的眼睛,在头顶盘旋的银河则让他丧失了自己的判断力?
还是他错过了第三军团最初的时间,错失了他们的病痛与苦难,以至于纵使下跪也不能拉近他们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