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惟俭听得连连颔首,思忖道“你如今也历练出来了,去广西如何办蔗糖务也无需我叮嘱。此番难得回京师,你年岁也够了,须得考虑考虑终身大事了。”
贾芸顿时羞赧起来,不好意思道“俭四叔不知,侄儿在广州已与人定了亲事。”
“哦?”
贾芸仪表堂堂,又为李惟俭所信重,自是有广州士绅上赶着将女儿推过来。一来二去,便相中一张姓女子,其父不过是举人,两厢门第相当,此番贾芸回京,禀明其母得了允许,打算南下再经广州,办了婚事再往广西而去。
李惟俭笑道“如此,回头儿我备下一份贺礼。”
贾芸推拒一番,旋即自怀中掏出书信一封,说道“俭四叔,侄儿此番途径金陵,造访了叔爷。此是叔爷亲笔所书。”
李惟俭接过,嗔道“你乘海船哪儿会经过金陵?”
那贾芸只道“俭四叔提携之恩侄儿不敢或忘,此番不过往四叔家中送了些土仪罢了。”
当下二人又说了一会子话,李惟俭要留饭,贾芸却婉拒,只道定好了与母亲一道儿用饭,随即告辞而去。
送走了贾芸,李惟俭这才展开书信来,那书信果然是大伯亲笔所书。信中关切寥寥,余下多是说教,末尾方才提及,大伯母与寡婶并李纹、李绮两个堂妹不日启程,预计四月中到得京师。
李惟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施施然回返正房里,待晴雯问及,这才纳罕道“古怪,我那寡婶与两个堂妹来京师,料想是为了堂妹婚事……只是大伯母怎么也来了?”
正纳罕间,茜雪面色古怪来报“老爷,吴海宁今儿去看那府邸,听闻大太太领着人自园子角门进了府邸,将内中物件儿一并搬了回去。”
李惟俭瞠目结舌,暗忖这位大太太还真真儿是没下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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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国府。
贾母午睡才醒,鸳鸯便面色古怪寻来。
“何事?”
鸳鸯瘪嘴道“回老太太,大太太自东府得了个青铜兽头熏笼,打发人抬了过来。”
贾母顿时气急“快抬回去,莫搬到我眼前气我!”贪鄙、算计的老太太见得多了,这般没下限的还是头一回见识。
慎刑司抄捡一番,东府里的好东西只怕早就被席卷一空,余下些破铜烂铁,偏生邢夫人还当个宝贝。也不知是怎么想瞎了心,竟搬来个破烂熏笼来堵贾母的嘴。也就是贾母年岁大了,心宽了许多,换做早年非得怄死不可。
鸳鸯得了话儿,紧忙朝着暖阁外屏风处候着的两个粗使婆子摆手,那俩婆子便有吭哧吭哧将熏笼抬了出去。
赶巧宝玉这时回返,与两个婆子错身而过,瞥了一眼那兽头熏笼,只觉分外眼熟,进来见贾母由鸳鸯扶着自暖阁出来,宝玉便问道“老祖宗,那熏笼瞧着眼熟,从何处得来的?”
贾母又怄了一回,连连摆手“莫提了莫提了。”落座软榻,转而问道“那山长如何说?”
宝玉郁郁,说道“说好了,后儿便去读书。”
实则下晌贾政领着宝玉去见那山长,山长汤峎嵩看在荣国府颜面上,随口出了经义考校,《大学》、《中庸》和《论语》还好,《孟子》与五经半点也不知。汤峎嵩问过年岁,随口道“虽开蒙学迟了些,也算可造之材,后日便来书院读书吧。”
贾政心下懊恼又不好发作,唯唯应下,转头儿自是没给宝玉好脸色。
贾母见此,只叹息一声,并不多说。宝玉眼见一众姊妹都不在,略略陪贾母说了会子话儿,便转而去寻众人耍顽。
过得须臾,有婆子来报,说大老爷、老爷并贾代儒、贾效等一并到来,寻贾母来商议承嗣与宗祠之事。
此为正事,贾母连忙命人搬来椅子。过得半晌,一应人等入内,连邢夫人与王夫人都来了。
众人落座,丫鬟们奉上茶水,贾代儒就道“承嗣既落在恩侯一房上,这族田、庄子都须得赶紧接手,该换人的换人,该盘账的盘账。”
众人纷纷颔首,独王夫人方才还在盘算着怎么驳斥大房承嗣,忽听此语,禁不住讶然道“大房承嗣?这是为何?”
眼见众人纷纷看将过来,王夫人便道“我一妇人也说不好,只是大老爷身子骨欠佳,只怕——”
便听得贾母纳罕道“谁说是大老爷承嗣了?”
“啊?”王夫人愈发讶然,随口道“不是大老爷,难不成还是琏哥儿不成?”
话音落下,便见邢夫人嘴角上翘,强忍着笑意;贾政蹙眉不已,显是恼了;贾母木着一张脸,不知如何分说。
下头贾代儒、贾效等更是愕然不已。再看贾琏、王熙凤,这二人纷纷鼻观口、口观心,却是一言不发。
就听贾母道“太太不知宗法,此事还是莫要说话了吧。”
王夫人悚然,顿时恼恨看向邢夫人。情知是中了邢夫人的奸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