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立过规矩,早早便往出走,刚过了穿堂便与王善保家的撞了个对向。
邢夫人见其神色慌张,当即蹙眉叱道“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
王善保家的紧忙凑过来道“太太,我方才听了个信儿,也不知真假。”当即附耳言语几句,那邢夫人听罢顿时愕然瞠目。
“果真?”
王善保家的道“那两个门子说的真切,不像是假的。”
邢夫人转动心思,顿时大怒“好啊,没想到薛家二房竟这般不要脸子!”
王善保家的附和道“就是,哪儿有上赶着将姑娘送去给人做妾的。”
“呸,你知道什么?”邢夫人恼道“李家大疫前可是有两房在京师,大疫之后只剩下俭哥儿一根独苗儿,说不得宝琴就做了兼祧妻!”
“啊?”王善保家的道“这兼祧一事都是民间法子——”
邢夫人不耐道“民不举、官不究,再说又不让兼祧妻所诞子嗣袭爵,不过多分些钱财罢了。啧啧,俭哥儿赚得金山银海,薛家二房打的好算盘!我看,一准儿是大房出的鬼主意!”
邢夫人这会子又悔又恼,悔的是听了贾赦的主意,恼的是早知此事如此简单,她一早儿就该寻个机会径直将二姑娘迎春送去李惟俭家中。什么姑娘家的清名,哪儿有实惠来的要紧?
可恼啊,竟被薛家二房抢先一步。此时再将二姑娘送去,只怕也是自取其辱。
那薛姨妈与宝钗本就是王夫人的亲戚,邢夫人早就瞧着不顺眼,因是狠狠非议了一番,这才气哼哼领着丫鬟、婆子回转东院儿。
她与王善保家的就在穿堂左近破口大骂,往来婆子、媳妇又岂能听不见?这大宅门内宅里阴盛阳衰,女人多了本就爱嚼舌,因是这事儿转眼就传得人尽皆知。
黛玉早就心有准备,心下虽略略酸涩,可面上却并不在意;
湘云还没开窍儿,听得此时合掌跳脚,只觉往后身边儿多了个好姊妹,直把翠缕、映雪弄得哭笑不得;
四姑娘年岁小,三姑娘探春病情才好,闻听此事心中酸涩不已,却不好表露在外;
二姑娘迎春听罢呆滞了好半晌,却念着李惟俭当初承诺,死守着一点信念不肯相信;
邢夫人破口大骂,王夫人纳罕不已,贾母更是惊诧莫名。
余者不必多提,却说薛姨妈小院儿。
薛姨妈听闻此时,自是呆滞了好半晌,随即又有薛蟠闻声循来,抱怨道“偏妈妈说我异想天开,如何?如今薛蝌那厮竟将宝琴送了去。若妈妈当日听了我的,与那李伯爷好言相说,妹妹又怎会——”
“你住口!”薛姨妈生怕当日之事传扬出去,紧忙止住薛蟠话头。心下却不禁犹疑不已,暗忖,莫非这傻儿子果然是愚者千虑必有一得?
那李惟俭如今权势又岂是荣国府可比?听闻前些时日有御史弹劾,转头便被陈宏谋打发去做了县令。谁不知李惟俭的恩师是严希尧,与那首辅陈宏谋素来不对付?
有人弹劾,都不消严希尧出面,对头竟先行将那御史给打发了。
朝野间如今都在流传,说如今言官上书骂皇帝、骂首辅、骂尚书,随便骂谁都成,就是不能骂李财神。
若宝钗果然做了那兼祧妻,便是爵位传承没指望,好歹薛家能得李惟俭庇护,且来日所得子嗣,料想分得家业也少不了。
这般想来,自己还真是错了……
此时,宝钗领着莺儿到来,面上古井不波,娴静见了礼,薛姨妈紧忙扯过宝钗,道“我的儿,你可知宝琴要做俭哥儿的兼祧妻了?”
宝钗平静道“不过是以讹传讹,妈妈莫忘了,今儿可是俭四哥的生辰。说不得二房此番只是去贺寿呢?”
薛姨妈眨眨眼,恍然道“对对对,险些忘了今儿是俭哥儿的生辰……定然如此。”
她却不知,宝姐姐面上娴静,心下却有如刀割。
凭什么?自己哪儿就不如宝琴了?同样是被人送上门,自己被抬了回来,宝琴却大大方方坐着马车而来,径直留了下来。莫非还真要做那兼祧之妻不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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