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嗒嗒...晶莹的水珠子落在水盆里,漾起一圈圈水波纹。
十安抬头一看,见清雨脸上泪痕莹莹,面上一急:“怎么了?”
清雨却惨然一笑,擦了脸上的泪痕,摇摇头,“没什么。”
越说没什么,越有什么,十安抓着清雨的肩膀,认真又着急:“到底怎么了?”
听到声音的其他人也围过来,见掌门师妹泪眼婆娑的模样,一个个吓得惊慌不已。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好好儿的怎么哭了?”红桃抱住清雨,一面给她擦眼泪,一面又上上下下的看,“磕哪儿了碰哪儿了?”
逐风和温雅都看向十安,温雅问道:“师妹这是怎么了?”
十安也茫然不知,“刚倒着水,忽然就这样了。”
逐风却脸色沉重起来,他记得,上一次掌门师妹这样,还是从卦象上看到人间炼狱的时候,也是那一次,他们因为逆天改命被罚来这人间。
“要走吗?”他问清雨道。
清雨勉强扯了扯嘴角,擦了眼泪,望向远处,良久,才低声道:“走吧。”
东西又重新收拾起来,十安接替了逐风,去前室驾车,然马车没行出多远,就听到一阵密集的马蹄声自前方传来,隔得老远都能看到铺天盖地的尘土飞扬。
来者至少有上百人,各个骑着高头大马,身穿铜甲,脸上围着黑巾,唯一露出的双眼透着冷冽和无情,令人在烈日之下也不由得浑身寒颤。
他们手提大刀,肩背银箭,所过之处,血肉横飞哀嚎遍野。
小孩体轻,一刀就被削去脑袋滚出老远;大人惨叫着被一刀劈中面门,脸劈成了两半;逃跑者背后连中数箭,终于一个爬扑倒地;有人捂着胳膊断口处还在咬牙逃跑,有人被砍去双腿还在努力向前爬...
人间炼狱。清雨悲痛地看着眼前血肉横飞的惨境,她无能为力,死亡的枷锁已经铐在了这条路上。
军队冲进人群,或者说,他们这一路都在人群中,从前到后,他们已经杀了足足两天,死者过千,逃生者十之一二。
“如庄惨遭瘟疫,州牧曹大人有令,凡经此路者,皆有染温病之嫌,为保银州数百万人口性命,尔等小命,不足道哉。
各位今生罹难,愿来世投生富贵,若有冤情,来世再还。”领头者冷冰冰地说了这番话,血刃落在一年迈老者身上。
眼看铁骑将近,清雨一家也不得不弃了马车,往路边田地里跑。温雅抱上清雨,逐风拉着红桃,十安断后。然田地干涸,光秃秃无阻,身后铁骑很快就追了上来。
温雅抱着清雨专捡人少的地方跑,逃跑中看中一处田埂,相邻的地矮了半丈,她想也未想就跳下去,逐风十安和红桃也紧跟而上,而在众人齐跳的瞬间,清雨两手一捏嘴里念一句“遁地”,五人眨眼便消失不见。
那追来的铁骑惯性地驾马一跳,落在地势更矮的田地里,可他左右看,却没看到刚才逃跑的五人,奇怪,这不过眨眼功夫,怎么人不见了?
他不信邪,又在地里四处搜寻一圈,实在没找到,这才作罢,继续去追杀其他人。
彼时,距离此地三十里开外的一座山上,清雨几人从一张法力耗尽的明黄符纸上滚落下来。
几人摔得都不轻,哼哼唧唧挣扎了半响,才爬起来。
清雨撑着有些割手的干草坐起来。四下一看后,目光定在一个方向,有些怔愕。
那里,一个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少年,正与她大眼瞪小眼。然而下一瞬,少年眼神一狠,猛虎扑食般扑向清雨,将她压倒在地,两手更是掐住她细细的脖子,发着狠道:“都不要动。”
反应慢了半拍的温雅看着眼前陌生的少年,眼里狠厉更甚,“你若是敢伤她半分,老娘必将你撕碎了拿去喂狗。”
闻声的逐风十安和红桃也都吓得不敢动。
逐风暖声劝:“你别看她一介女流,她真有这本事。这位少年先放手,我们不会加害于你,反倒是救了你,若我猜得不错,你应该是刚才那些难民中的一员,你是随我们来到此处的,对吧。”
少年半点不受温雅的威胁,手上力道反而更大,他微眯着眼,一字一句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红桃转着脖子,四处找能砸人的东西。十安也眯着双眼,紧紧盯着少年,寻找可以突破的地方。
两方人,一时静止,形成对峙。
清雨却平静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脖子上的触感很粗糙,这少年定也吃过不少苦,她微微扭头,入眼一颗绿油油小草迎风摇,在一堆枯草中显得那么夺目,她不由得一笑。
少年一边警惕着周围四人,一边也在观察身下的丫头。
小丫头扎着两个小角,略有些瘦弱,只是那两只眼睛却钟天地之灵秀,仔细一看,其中竟藏着与年龄不符的睿智与沉稳。
少年想起先前那声稚嫩却沉稳的“遁地”,猜是这小丫头发出的。
他似想看清些,往清雨脸上又贴近了几分,清雨却眼睛都不带眨的,她修行百来年,小屁孩儿的这点道行,还撼不动她。
见她这般淡定,少年心中越发肯定,眼前这丫头,绝对不是一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