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王庶等人极力劝诫,但高宗皇帝此时只想和议,如何能听得众臣之言?于是,在朝中纷争不休的同时,金使福州管内观察使、太原府少尹、河东北路制置都总管乌陵阿思谋与太常少卿、骑都尉石庆充已然来到临安。来使车马至驿馆之中歇息一日,自然有礼官相待,但乌陵阿思谋或因饭食不合心意,或因饮酒无女子相陪而大发雷霆,故作刁难之举,礼官无奈,只得曲意逢迎。次日,礼官前来相见,说道:“陛下闻得使者前来,如今已与众臣齐至朝堂,只待使者至朝堂共议大事。”乌陵阿思谋此时正搂着一名歌伎于卧榻之前调笑,闻得礼官之言,乌陵阿思谋冷哼一声道:“某乃上国使者,如何可屈尊入朝,让赵鼎和秦桧来此处与我相议便可。”礼官再三相劝,乌陵阿思谋却不答话,只是与歌伎调笑,礼官无奈,只得来到朝堂回报。高宗皇帝知道乌陵阿思谋是故意刁难,让他面上无光,但此和议对他来说事关重大,于是不得不厚着脸皮对赵鼎和秦桧说道:“既然使者所求,万望两位爱卿代朕走上一遭,须以梓宫和太后之危为念。”秦桧连忙躬身道:“臣领旨。”说罢便要出门。但此时赵鼎一把将其拉住,冷哼一声道:“国有国体,岂有与使者私下相议之理?”说罢对高宗皇帝说道:“臣以为,金使一路跋扈,如今来到行在亦想要先压我朝一头,故而出言刁难,若此番从其所议,则后事更难。依臣之见,不如再使人相请,言明若不肯来,则后事不必再议,且看其如何。”高宗皇帝闻言一惊,连忙说道:“若是惹恼了来使,在中间暗施手脚,又该如何是好?”赵鼎说道:“如今金国内斗,已经无力南侵,只有先行和议,以平国内纷争,此事乃我朝所求,亦彼之所求也,故陛下不必担忧,若生事,则臣一力承担。”此时秦桧左右为难,他本就想去亲自迎接金使,但在满朝文武面前又不敢表露出自己极力求和,不顾颜面的意图来,于是只能拿眼去看高宗皇帝,等其决定。高宗皇帝内心也十分挣扎,原本他想的是无论金使提出任何要求,自己都要一力答应,但此时就连支持自己议和的赵鼎都反对纵容金使,若是自己再过坚持,只怕引得满朝文武俱生不满。于是无奈对礼官说道:“爱卿还请复还驿馆,对那使者具述左相之言。”那礼官领旨而去,见了乌陵阿思谋,将赵鼎之言一一具述。乌陵阿思谋不曾想到宋廷朝堂上有如此有骨气之人,想到完颜挞懒临行之时对自己的安顿,若是自己因为此事而坏了其大计,只怕到时责罚非轻。无奈之下,只得将歌伎推到一边,起身穿衣,随着礼官入朝。入得朝堂之上,乌陵阿思谋看看朝堂上的文武百官,面露倨傲之色,上方龙椅上的高宗皇帝,正要起身以待客之礼相迎,忽然看到下方赵鼎正对其使着眼色,知道其心意。于是高宗皇帝在龙椅上发话道:“使者远来,赐座!”随后便有内侍取来一把椅子,请乌陵阿思谋就座。此时赵鼎走上几步,立于乌陵阿思谋之前说道:“圣上心怀和议之心,故而厚待使者,望使者亦以礼相待。”乌陵阿思谋听后一愣,看着面前之人身穿宰执朝服,想来便是左相赵鼎,虽然是文士,但立于自己面前时气势不减,于是在心中隐隐有凛然之意。无奈之下,只得起身回礼。随后赵鼎又问道:“金使所来何意?”乌陵阿思谋说道:“王伦恳之。”赵鼎又问道:“所议云何?”乌陵阿思谋答道:“有好公事商议。”赵鼎闻言皱眉道:“道君皇帝讳日尚不得闻,有何好公事?”说罢不待其回答,又问道:“地界何如?”乌陵阿思谋被其一番询问,气势稍夺,于是说道:“地不可求,听大金所与。”二人对话之时,朝中众臣围至一处,仔细倾听,唯有王庶不出一言,冷冷站立一旁。随后赵鼎便与乌陵阿思谋议定出国书之仪,整个过程中,乌陵阿思谋再无从前倨傲之情。待得退朝之后,赵鼎入见高宗皇帝,上奏道:“金使入见,恐语及梓宫事,望少抑圣情,不须哀恸。”高宗皇帝不明其故,便问道:“这却是何道理?”赵鼎回道:“使人之来,非为吊祭,恐不须如此。”随后次日高宗皇帝再度召金使入见,待乌陵阿思谋上殿后,高宗皇帝于龙椅上欠身说道:“上皇梓宫,荷上国照管。”随后又问道:“太后及渊圣圣体安否?”说到此处,高宗皇帝并不听从赵鼎意见,想以悲伤之情感动金使,于是故作哽咽,并举袖拭泪,左右群臣不知其意,皆饮泣。乌陵阿思谋见高宗皇帝及群臣皆悲恸,心中更为看轻,说道:“三十年旧人,无以上报,但望和议早成。”高宗皇帝闻言连忙说道:“记旧人,必能记上皇,切望留意。”此时赵鼎在旁出言道:“朝廷数遣使议和不从,今忽来和,何也?”乌陵阿思谋看看赵鼎,神色倨傲地说道:“大金皇帝仁慈,不欲用兵,恐生灵涂炭耳。”上方高宗皇帝见二人神色不对,连忙出言道:“使者还请回驿馆歇息,俟朝廷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