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不是说了让你亲自送陆大夫回医馆,你怎么让别人送了”她故意咬重“亲自”二字。裴云暎笑得散漫,并不回答她这问题,又见裴云姝手里抱着个盒子,盒子看上去有几分眼熟,不由微怔:“这是什么”裴云姝低头:“我正想与你说这事。陆大夫今日上门,说给宝珠带了礼物,我以为是些草药或是乡货,就没推辞。等她走了芳姿一拆,才发现不是。你看——”说话的功夫,她已将盒子打开,露出里头一对漂亮的金蛱蝶。蛱蝶躺在黑绸之上,羽翅轻盈舒展,蝶翼点缀晶莹粉色宝石,在夜色下熠熠生辉,一看工艺繁复便知价格不菲。裴云姝还在说:“我想着陆大夫如今在医官院奉值,可俸银也并不算丰厚,这礼实在过于贵重,是不是要寻个机会还回去……阿暎,阿暎你有没有听我说话”裴云暎回过神,望着那对黑绸上展翅欲飞的蝴蝶,许久,轻笑一声。“……还真是不肯欠人人情。”这对金蛱蝶最后还是被裴云姝收下了。裴云暎对她道,一副首饰罢了,既是给宝珠的心意,收下就是。之后他再寻别的机会以其它方式还给陆曈人情也一样。裴云姝转念一想也是,旁人送出去的礼退回去总显得失礼,既然裴云暎这般说,将来也有的是机会,便将东西收下了。待芳姿搀着裴云姝回去后,裴云暎也进了门。书房里的灯还亮着,青铜花灯盛着的灯油尚有余温。他推门走进,入眼的就是满地狼藉。被陆曈推倒的木塔方块落得满地都是,他这书房陈设一向简致,有时候甚至会觉得空荡过了头,头一次这般杂乱,却显得那空旷也淡了些,反而有种热闹的拥挤。青年弯下腰,俯身去捡落下的碎木。木塔是他许久之前就堆好的,一粒一粒,已堆了多年。他从不让旁人进他书房,于是这木塔便也安然无恙地在此停留了许多年。谁知头一次让陆曈进来就给推倒了。她轻轻一碰,这小山似的木塔便瀑布一般流下,垮得丝毫不留情面。“抱歉,我帮你再堆一个。”那女子站在桌案前,嘴里说着道歉之言,语气却没有半分愧疚。坦荡得像是她才是这书房的主人,而他是个没经允许闯入的不速之客。敷衍得理直气壮。须臾,他直起身,把捡起的那块木头随手搁在桌上,无声叹了口气。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裴云暎因为自己的这点烦恼,陆曈一无所知。许是熟悉的医馆令人安心,又或许是明日就能接近戚玉台的秘密令人兴奋,这一夜她睡得很熟。第二日一早,陆曈醒来,银筝就捧着衣裳站在她榻前,笑得十分坚持。“姑娘今日要和裴殿帅出门,穿这件新衣裳,否则后头天气更热,姑娘平日又在医官院,更没机会穿了。”陆曈:“……”昨日她去裴云姝府上给裴云姝和宝珠行诊,因为要背医箱,就还是穿了素日里的旧衣,让银筝很是失望。然而得知今日她要和裴云暎出门,银筝心中就又生出新的期待来。她把陆曈按在梳妆镜前,犹如给女儿梳妆打扮的母亲般,恨不得将所有美的、精致的东西都给陆曈穿戴在身上,边为陆曈梳妆边道:“丝鞋铺家的宋小妹,开了年快十五了,我先前让葛裁缝给姑娘做衣裳,画的花样子叫宋嫂看了去,就要我也给宋小妹画了几张。”“……每次瞧见宋小妹打扮的模样,我就想着,这衣裙穿在姑娘身上也好看。如今好容易等姑娘回来了,总算也不白费。”陆曈任由她打扮着,低声道:“我并非出门游玩。”她是去茶园打听戚玉台的事,穿什么、戴什么,实在毫无意义。“小裴大人是个男子。”银筝一边拿梳子给陆曈梳理长发,一面道:“瞧上去是不易接近,又心有城府。但英雄难过美人关,姑娘若打扮得俏丽,指不定他成为姑娘裙下之臣,时时照拂,说不定还能多给姑娘提供一些线索。”不等陆曈开口,她就继续道:“男子嘛,姑娘喜不喜欢是一回事,能不能用得上又是一回事。不必过于抗拒。”陆曈沉默。裴云暎此人外热内冷,看起来不像是会为女色动摇之人,倒不是说此人是伪君子,单纯只是他看不上这些情爱罢了。他会成为自己的裙下之臣陆曈并不认为自己有那个魅力。一把刀再美丽,也只是兵器。会伤人,但不会爱人。但这话对银筝说也没用,于是陆曈只能保持沉默。又过了大半个时辰,银筝总算是将头梳好了,又把买回来没怎么用过的香粉胭脂给陆曈淡淡扑了一层,帮着陆曈穿上那件淡粉烟霞长裙,适才拉着陆曈去镜前照。“姑娘瞧瞧,是不是正合适”陆曈朝着镜中看去。那屋里的铜镜里,站着个身穿长裙的年轻女子,塞凝新荔、鼻腻鹅脂,沉默地望着自己。竟有几分陌生模样。银筝见她神色怔忪,扑哧一笑,推着陆曈往门外走,苗良方蹲在药柜前比对药材,杜长卿靠着桌柜正百无聊赖地看账本,听见动静回头一瞥,目光顿时凝住了。“哇!”阿城瞪大眼睛,把手里的扫帚一扔,上前围着陆曈打了个转:“陆大夫新裙子真好看!”她过去在仁心医馆,从来不施粉黛,穿的衣裳也多是清简旧衣,方便整理药材。难得穿件繁复些的,倒教众人眼前一亮。苗良方从药材堆里抬起头,眯眼细细看了一番,赞叹道:“小陆这样打扮一回,瞧着伶俐多了!年轻姑娘家,就该穿这样鲜亮的!”“那是当然,”银筝很是得意,“葛裁缝家新进的料子,亏得我抢得快,上来两天就没了。式样也是我给葛裁缝画的,这手艺比京城那些成衣铺子也不差吧!”众人纷纷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