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喜欢看星星？”
大家都跑前边观星去了，只剩沈为霜和黎修两个不为所动。
隔着明亮滚烫的火堆，火舌似乎舔在对方脸上，两人都有片刻恍惚。
沈为霜垂下眼睫，捏着根棍子拨弄火堆，“喜欢，但是流星雨肉眼可见，用望远镜反而限制视野，多此一举。”
人家小两口甜甜蜜蜜看星星，这么多人围过去照明吗？太没眼力见了，她不去，而且……
“我不太喜欢流星雨，那给我一种大规模陨落的荒凉感。”
火焰将她粉白的小脸烤得通红，灵动的狐狸眼却灿若星辰，“黎修，你相信人死后灵魂会升空化作星星吗？”
黎修不理解她古灵精怪的问题，只是因为少女第一次直呼名字微微出神，拿不准她的意思，于是选了个折中的回答。
“我很难不信，理论显示，人死后会被微生物氧化分解为简单分子，极端情况下可能扩散到大气层外，在宇宙中飘荡蓄积，经过亿万年演化，有可能从尘埃凝缩为星球。”
沈为霜好不容易酝酿的情绪，一下都被他堵回去了，甚至有点想笑场。
她伸手狠狠掐了下大腿，尖锐的疼痛逼出湿润泪珠，然后一点点挪到黎修身边的位置，掩饰般吸了吸鼻子，“黎修，你说天上这些星星里有我妈妈吗？”
黎修一愣，“什么？”
少女抱着膝盖缩成小小一团，贴在他身边仰起头，然而两汪秋池蓄得太满，憋不住的清泪簌簌滚落。
她狼狈伸手擦两下，声音哽咽而倔强，“对不起，下午在车上不是故意呛你。”
“刺绣是、是我妈妈教的，”女孩开始打起小小的哭嗝，“都怪我手笨，画不出漂亮的绣样，拿针经常扎破手，总是惹她生气，所以她不要我了……”
这话真假参半，沈为霜自己都快被骗过去了，泪水越发汹涌，她抹擦不及，头越埋越低，最后完全藏进臂弯里。
文学系的女生大都心思敏锐，多愁善感，情绪上头，哭笑都不能自已，黎染是这样，她也是这样。
身侧的小人微微颤抖，钻心的酸楚似乎从相贴的身体部分传进他四肢百骸，黎修还没整理好宽慰的措辞，又看见少女两只手伸出来不停比划。
她抬起泪痕花乱的小脸，卷翘的睫毛粘成一簇一簇，水光潋滟的眸子似乎陷入某种痛苦回忆。
“那天雨很大，她倒在斑马线中间，血被冲得很干净，身上开了好大一条口，我……”
黎修看向她白净的双手，那是一个很僵硬的缝合动作，和初见时灵巧的双手判若两人。
少女哭得很小声，眼泪如暴雨倾落，后面的话淹没在哽咽中，黎修却瞬间领悟了。
那天，她像个专业入殓师，一针一针缝合了母亲遗体的伤口，以至于形成肌肉记忆。
他从来不知道，轻飘飘的绣花针也有一刻会如此沉重。
这时说任何宽慰的话，无疑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除了二次伤害没有任何效果，于是他轻声问，“你爸爸呢？”
有人陪她承担痛苦或许会好一些。
沈为霜知道黎修是好心，但此时此刻除了他，没有任何人能分担她的痛苦。
所以，黎修你必须心软，这才对得起我精心铺垫的剧本高潮。
她又伸手抹了下眼泪，鼻涕却不受控制地淌下来，顺着鼻唇沟黏在嘴上，她嗫嚅着，“我没有爸爸，在我有意识前他就死了。”
这是她妈敷衍她的说辞，那个男人大概还在世界某个角落风流快活，只是他是死是活沈为霜并不关心。
黎修瞳孔猛地收缩，深深看着她，嘴唇微动，终究陷入沉默。
某一刻，眼前这张泪如雨下的脸蛋似乎和多年前重合，有人抽噎着对他发誓，一定要成为家喻户晓的大明星，赚很多钱让她操劳半生的妈妈享福。
可是不一样。
受伤挨饿的小猫，他尚且可以包扎投喂，面对外柔内刚的垂柳，他无计可施，只能倾听风拂枝条的沙沙声。
黎修抽纸给她擦去鼻涕眼泪，几次过后，少女的眼泪仿佛流尽，眼眶红，脸蛋红，耳廓也红得滴血，既因为头脑充血，也因为火焰炙烤。
沈为霜还没缓过情绪起伏的后劲，抱着自己不受控制地打颤，直到一只宽大的手掌完全遮住视线。
男人低沉悦耳的嗓音格外柔和，“别看，是流星。”
似乎担心他捂得不够严实，女孩柔软的双手也叠加上来，细腻的触感盖在他手背上，她小幅度点头，“好……嗝……”
略微嘶哑的声音又抽噎一下，黎修心上泛起一阵细密的刺痛，就像……被容嬷嬷扎了好几十针。
几分钟后，黎修松开手，小姑娘已经完全平静下来，文静乖巧得不像话，小心翼翼地抬眼觑他，“对不起黎先生，让你看笑话了。”
黎先生，她又来了，原先只觉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