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进之声泪俱下地哀求吕文正不要杀他儿子,吕文正却铁面无私,毫不松口,严辞命令侍卫将丁继武推出斩首。
丁进之此时已完全乱了方寸,语无伦次道:“不要,不要……求求你们,千万不要杀我儿子,不要杀我儿子!……”
这时,行刑的侍卫端着一个托盘上来,向吕文正复命道:“大人,罪犯已经验明正身,明正典刑,请大人查验!”
丁进之听了,立时像傻了一般呆愣在原地,犹如一株枯稿的树木,脸色惨白如纸,浑身的血肉仿佛被风干了一般,随时都可能枯败而亡。
一旁的管家丁玉荣见他那可怕的神情,只觉得心冷神凄,他只小心翼翼扶着丁进之那瑟瑟发抖的身躯,却不知该说什么来宽慰自己的主人,只是眼泪汪汪道:“老爷……”
此时的丁进之只觉眼前一阵阵的发黑,脑子里渐渐变的空白一片,然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当丁进之从惊悸的梦魇中苏醒过来时,耳边传来的是一阵阵悲恸欲绝的哀哭之声。
这哭声开始似乎很遥远,疑是梦中;后来渐渐的清晰了。他慢慢睁开眼,只见身边围了一大圈人,有自己的夫人徐氏,儿子丁继英,管家丁玉荣,还有几个亲信家人丁义、丁信等。
丁夫人呜咽道:“老爷,你终于醒了。你不知道,方才在你昏迷的时候,我们心里有多害怕……”
丁进之此时脑子里依然一片混沌与迷茫,木然道:“继武呢,他怎么不在?他不是回京城了吗?……”
丁夫人又哭了起来,“老爷,你是不是痛糊涂了?继武不是已经……呜呜……”话语未尽,房中又是一片抽抽噎噎的哭声。
丁进之不禁老泪纵横,长叹道:“老天,你为什么这样对我?让我老年丧子,垂暮之年还要遭受这样的痛苦?……”
却说丁继英,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房间,一进门便看见迎面墙上的那首【红豆】小诗,小诗旁那副美人画卷。
自数月前吕秋月离家出走后,丁继英相思成疾,于是请了画工依照吕秋月的容貌画了一副美人画卷,悬挂于寝室之中,夜夜相对,聊以慰籍心中的相思之苦。
丁继英出神地望着墙上那副栩栩如生的美人画卷,默默地吟诵着那首小诗:
红豆生南国,
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
此物最相思。
面对佳人的倩影,往事历历在目,如在昨天。
他不由黯然伤神,涔然泪下,喃喃道:“丁继英,你太傻了……你明明知道她不喜欢你,你明明知道她心里喜欢别的男人,你却不敢承认;更何况,她还是仇人之女,她的父亲杀了你的哥哥……
“哈哈哈,你该恨她才是,却为什么还这样对她念念不忘?丁继英,难道到了现在你还不死心吗?……”
他默默摘下墙上的诗与画,投入到熊熊的炭火之中。袅袅青烟中,只留下黯淡的灰烬漫无目的地飞舞着,像片片灰色的蝶儿,直如他那颗灰暗冰冷的心。
清夜沉沉动秋酌,
灯前细雨檐花落。
但觉高哭有鬼神,
焉知恨死填沟壑?
这天晚上,秋雨潇潇,霏霏飒飒,时急时缓。
天是灰的,心是沉得。
丁进之独自在书房中一边小酌着一壶老酒,一边轻吟着古人这首被他改动过的小诗,咀嚼着口中的苦涩,体味着心中的伤痛,只觉得郁闷,仇恨。
他不止恨吕文正,也恨皇上,恨朝廷,恨所有可恨之人。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报仇!……
他自言自语道:“吕文正,你今天杀了我的儿子,将来我要让你以十倍的代价来偿还今天的一切!”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轻灵的脚步声。
丁进之有气无力地回过头,只见一位神清骨俊的青衣道士已慢慢走到他近前。朦胧的月色冷冷地梳洗着青衣道士那张凝重而深沉的脸。
丁进之抬起几分醉眼迷离的眼睛,看了他一眼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那青衣道士也不回答,却话题一转道:“丁大人,你现在下定决心了么?”
丁进之满是怨恨的眸子里射出冷戾的杀机,咬着牙道:“当然!我要报仇!只要能杀了吕文正那老儿……”
青衣道士晦暗不明的目光闪了闪,“难道丁大人想要除掉的人就只有吕文正么?”
丁进之怔了一下。
青衣道士喈喈冷笑起来,笑声阴沉,恐怖,让人不寒而栗。
原来这青衣道士正是白羽。
刑部尚书府。一处清幽明静的轩阁之中。
莫水灵多日来为阴云笼罩的芳心如今终于豁然开朗了。
是啊,如今姐姐冤情昭雪,仇人也已经得到应有的报应,她是该舒一口气,畅快一下了。她那与快乐久违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舒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