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禹廷见常青公主与凌云母子两人执手相对,泪眼朦胧,只是无语,便柔声提醒他们道:“公主,你看贵客临门,怎么也不赶紧请人家到府中一叙啊!是不是志超平安归来你太激动了,把应有的礼数都给忘了啊——闲言少叙,咱们还是进去说话吧!”
经何禹廷提醒,常青公主与凌云这才从激动得近乎失控的情绪中抽离出来,不自在地“哦”了一声,彼此脸上都有讪讪的。
长话短说。常青公主、何禹廷、凌云、何成麒、何禄为等人来到了花厅。何禹廷吩咐管家何禄为摒退左右,偌大的花厅里只有他们几个人。
一瞬间大厅里没了声音,安静得连在场每个人的呼吸声都听得清清楚楚。一种不自然的气氛在空气中缓缓流动着,窒息得令人喘不上气来。
凌云仰起头轻轻吁了口气,平复着内心汹涌澎湃的挣扎,然后恭恭谨谨上前向何禹廷与常青公主见礼:
“凌云见过侯爷,见过姑姑。方才凌云幸得一位江湖朋友相助,侥幸躲过一劫,所以才急忙赶回府中说明原委,以免侯爷与姑姑挂怀。凌云在府中叨扰数日,承蒙诸位无微不至的照顾,铭感五内,凌云……”
常青公主湿雾雾的眸子里透着潋滟的光,目不转睛地望着面前之人,泪水几乎就要夺眶而出——那是一位心意拳拳的母亲看向自己深情至爱的孩子时炽烈而激动的眼神。
此时她忽的站起身,径自走到凌云面前,声音颤抖地打断了他近乎客套敷衍的话语,“告诉我,你……你真的是我的麟儿吗?”
之前一点预热也没有,就这样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凌云不由一下子怔在那里。
不单凌云,连一旁的何禹廷、何成麒、何禄为都有些发懵,脑子一时亦有些转不过弯来。
方才凌云还在不急不缓、语气娓娓地说着感念之辞,现在常青公主突然就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这中间落差的坡度也太大了吧?
何禹廷不悦地皱了皱眉,轻轻咳嗽了一下,“常青……”
常青公主却不以为然。她秀眉一挑,不耐烦道:“当着自己的儿子,哪儿那么多繁文缛节啊?没见面的时候,整日地牵肠挂肚,忧心忡忡;现在儿子经历了那么多的磨难沧桑,终于回来了,却又客客套套,顾左右而言他,有意思么?”
何禹廷被常青公主一番抢白滞在那里,只好苦笑不语。
常青公主又把深情的目光转向凌云道:“志超,你明明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却为什么一直隐瞒真相、不肯与你母亲相认啊?
“在府里养伤的这段日子里,我与你几乎天天相对;特别是那一次,我跟你提出要把你过继为自己的儿子,就是在那样的情形下,你也不肯说出实情——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呀?是不是你的父亲与成麒他们在难为你呀?”
何禹廷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欲言又止;何成麒更是脸色发白,嘴唇发抖,急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母亲,其实……其实我……”
凌云微微颦了颦剑眉,“姑姑,您误会了。真的不关他们的事,凌云之所以不肯说出实情,实在是因为我自己心存……疑虑……”
常青公主眉心蹙了蹙,几乎是步步紧逼道:“心存疑虑?你会有什么疑虑啊?说来说去还不是他们在为难你,才会让你迟疑不决么?”
怎么绕来绕去又绕回来了?何禹廷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一副很无语的样子。
凌云更是有些哭笑不得,“姑姑,我方才都说过了,不关他们的事,您怎么又扯到他们身上去了?”
常青公主道:“你怎么还叫姑姑啊?麟儿,我是你的亲生母亲啊,难道你就不能亲口叫一声‘娘’吗?”
凌云黯然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复杂不明的情绪,只是不语。
常青公主泣道:“怎么,你叫不出口吗?难道你还在怨恨母亲吗?难道你不愿意承认我这个母亲吗?你可知道,在失去你的二十多年里,母亲的日子又是怎么过来的吗?母亲虽然没有抚养过你,可是……可是……”她此时已哭得气短肠断,泣不成声了。
凌云心如刀绞,哽咽道:“姑姑,求求您不要说了……”
常青公主泪眼婆婆道:“麟儿,你还在犹豫什么?难道说了半天,是我自作多情,认错人了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你就当着大家的面,把左边的袖子脱下来看看——如果你的左臂上当真没有那个麒麟胎记,我才能确定你果然不是我的麟儿,我就不会再逼你了!”
什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脱衣服——那该多难为情啊!凌云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露出一副很无语的表情。
他强忍着就要流出来的眼泪,“扑通”一下跪倒在常青公主面前,颤声道:“姑姑,您千万别这么说!都是凌云不懂事,伤了姑姑的心,其实姑姑……”
常青公主嗔责地瞅了他一眼,以近乎命令的口吻道:“不许再叫姑姑,叫母亲!”
凌云立时意识到自己又失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