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春已在侯爷府周围巡查了一遍,此时匆匆回转道:“快走,好像有官兵来了。”
凌云见府中金银财物几已散尽,家人们也已经走得差不多了,遂转过身准备离开,却见烟翠还神情执着地站在一旁。
凌云略略一愣,“烟翠,你怎么还不走?”
烟翠双膝跪倒,杏子眼里倒映着水色,满怀期待地望着面前的少主人,目光坚决得近乎执拗,“大公子,奴婢自小便是孤儿,无依无靠,多亏了公主收养提携;如今已是家破人亡,大公子又让奴婢去到哪里,请大公子收下奴婢,奴婢愿一生一世侍奉大公子,别无所求。”
凌云微微颦了颦剑眉,沉吟了一下。
这时何天赐走过来,扯着烟翠的衣角,回过脸眼巴巴望着凌云,用稚嫩的声音祈求道:“伯父,求求您了,就答应烟翠姐姐吧,姐姐对我可好了……”
凌云低下头,默默望着侄儿的眼睛。那双眼睛,纯真,无暇,干净得如澄澈如洗的天空,直直把他的心都沉溺在里面,无法自拔。
他眼睛里浮起一层清浅的亮色,轻轻点了点头。
烟翠欣喜若狂,冲着凌云连连叩首道:“多谢大公子!多谢大公子!”
练南春走过来催促道:“快走吧,再迟了就来不及了!”
凌云清朗的眸光一转,巡视了一遭周围,见侯爷府中的侍卫家丁仆妇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他又回过脸,望了一眼侯爷府这偌大的一片院落。
曾经的烟雨楼阁,小桥流水,亭台轩榭,假山池沼,如今已是空空荡荡的。
神思恍惚之间,似乎又回到了数年前。当时他奉了吕夫人之命,来到这里寻找女扮男装偷来侯爷府的吕秋月——吕府那位刁蛮任性的大小姐。
那是他第一次来侯爷府。
当时的热闹,繁华;如今的冷落,凄凉……两厢对比,已是天差地别。一时之间,说不出的惆怅袭上心头,他只觉得心里空空的失落。
凌云从行囊里取出硫磺焰硝及火折子等引火之物,上前把灵堂内的挽联、桌椅等物点燃了;又出了灵堂,把周围殿堂内的幔帐等易燃之物也点着了……
很快,火势便蔓延开来。整个侯爷府不过片刻的功夫,便笼罩在一片浓烟烈火中。
熊熊火光映着众人那几分苍白、木然的脸。
如梦尘烟,飘不散风中的眼,
匆匆流年,褪不去动人容颜,
爱恨绵绵,留不住离去瞬间,
一诺千年,是不了的缘。
难舍的欢颜,浮云遮望眼,
心中的悲歌,一曲唱不完,
豪气和柔肠,寄与天地间,
曾经的繁华,转眼是青烟。
茫茫人世情,相逢多慨叹,
富贵和平凡,如何能超然,
欲飞上青天,看沧海桑田,
问世间万物,谁能改变?
——摘自叶凡演唱歌曲《如梦尘烟》
凌云漠然凝视着这座曾经显赫一时、在冲天火光中灰飞烟灭的京城豪宅,轻轻唏嘘了一声,与练南春,烟翠等人转身而去……
大内皇宫。御书房之中。
李瑞允闻听侯爷府之事,不由震惊。他身边的几人,亦在骇然失色之余发出深深的感叹。
尤其丁进之,得知何禹廷惨死,侯爷府一夜之间化为灰烬,只觉得百味杂陈,复杂的心情难以名状。
但后来李瑞允得知凌云没有死时,不由勃然大怒,拍案而起;众人亦是大惊失色,面面相觑。
李瑞允目光里的懊恼变成阴鸷,缓缓落在了李之山的脸上,“李统领,记得当时我是亲自安排你带人去大牢里打发凌云上路的,可是现在他非但没有死,而且又在京城里闹出了这么大一桩事情来,我想听听你的解释。”
李之山面如土色 ,静了静心神道:“李帮主,那日卑职确是亲眼看着凌云喝下的鸩酒,绝不会错;何况还有丁大人带领家丁侍卫在一旁监督执行;而且事后又有专门的仵作对凌云的遗体进行了核验,这些当时所有在场的人都可以作证。”
李瑞允嘴角一抽,羽睫底下满是讥诮,“呵呵,又是亲眼看着,又是监督执行,又是专门核验,说了这么半天,好像那天的事情做得滴水不漏、天衣无缝,可最终的结果如何,凌云不还是活得好好的吗——难道这凌云是神人,能够死而复生不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