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老大的话,宋春雪一道凌厉的视线扫过去,带着前所未有的威压。
江夜铭狠狠一震,他从未见过娘的眼神那么可怕过。
他吞了口唾沫,但还是有些不服气。
凭什么,凭什么三娃小小年纪,就要开始学着管家了。
而他一直都是娘最疼爱的一个,如今成了家却被娘忽然疏远,甚至恶意针对他。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才是家里的老大,是他们几个之中最有威望,说话最有分量的一个。
但娘偏偏在跟他分完家之后,将那么大的好处砸到三娃头上。
但是母亲那充满威慑力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警告之意十分明显。
她一个字也不说,拉着三娃回了家。
江夜铭第一次体会到了失落和心慌的感觉,娘的眼神让他觉得,她对他很失望。
分了家之后,宋春雪真的病了,她浑身没什么力气,恹恹的躺在炕上。
任凭地里的庄稼,和那些她想要铲回来卖钱的东西在等着,她都没有兴趣管。
喝过药之后,她抱头就睡。
从上午睡到了下午,不吃也不喝。
晚上,三娃放羊回来,在厨房里切土豆的声音,将她吵醒。
外面的天色昏暗,依稀能看到南边的天空有一点点蓝。
柴火燃烧的味道飘进她的鼻子里,沁人心脾。
宋春雪下了地,披上衣服来到厨房,看到三娃坐在烟雾缭绕的厨房里烧火。
饭快要熟了,他已经摆好了碗筷,就等面条出锅了。
“今晚上吃什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三娃转头,看到宋春雪起来,声音也正常了,不由笑着起身揭开锅盖。
“今天吃白面片,我切了些野菜,准备再打两个鸡蛋的。”
说着,他低头在柜子里找出两个鸡蛋,在大大的铁锅边磕了两下。
宋春雪站在一旁看着,心潮起起伏伏。
她一点都不愿意想起前世,跟老大分完地,她跟三娃母子俩在家里是如何度过的。
那个时候,地分的早,老大两口子还没住到草窑里去,他们就在北屋里住着。
三娃住在南边的屋子里,早出晚归,放羊回来还要干这干那,但她心里惦记的却是老大。
她给老大两口子烧鸡蛋汤,偶尔给三娃煮个鸡蛋吃。
她觉得三娃没出息,知道她没本事走出去丢下她,便没有怎么关注过他……
“咣当。”
三娃不小心将鸡蛋壳掉进锅里,紧张的看着宋春雪。
宋春雪走过去,拿了双筷子将鸡蛋壳从锅里捞起来,“没事,再打一颗。”
她以前从不会这样有耐心的跟三娃说话,会下意识的吼他,“怎么这么笨!”
每每想起前尘往事,她对三娃的愧疚会多一层。
若不是重来一次,她都不知道自己这个母亲,在三娃那里是那么的坏,那么的偏颇。
她甚至不敢想象,之前的这十几年,三娃是怎么过来的。
他如此沉默寡言,是在她一次一次的大声呵斥下,是她一次又一次的视而不见之中造就的。
想到这个,她的心就跟狗啃过似的,又疼又难过。
“娘,你别难过,大哥现在这么计较,早晚都会后悔的。等过几年,他有了孩子,一定能知道你的难过。”
三娃看到宋春雪抬手抹眼泪的样子,以为她是因为老大铁了心要分地,怕要钱连她生病的事都不敢多问一句而难过,出声安慰她。
“我没事,我不是因为老大,”宋春雪用袖子抹去眼泪,尽量平静的道,“你这几年有没有怪我,一直偏心老大,还让你一个劲儿的干活,你就不生气吗?”
三娃愣了,一时之间怔怔的看着宋春雪。
随后,他迅速的低头看向锅里。
他眼中瞬间涌出雾气,被锅里的雾气遮挡着看不出来。
“没有,是我当初要放羊的,我读书读的不好,也坐不住学堂里的板凳。”他傻笑了两声,“我不生气,他们本来比我更有出息,是我没本事罢了。”
刚止住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宋春雪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转身跑出了院子。
她余光中看到坐在草窑门口吃饭的江夜铭,快步跑向了驴圈。
两头毛驴在圈里吃草,她蹲在驴圈门前,泣不成声。
其中一头毛驴听到动静有些好奇,跑过来到门口,在几根白杨树的树干做成的门前,用鼻子嗅了嗅宋春雪的脑袋。
它好像没见过人哭似的,从栅栏里探出脑袋,搭在宋春雪的肩膀上,要尝尝她的衣服是什么味道。
宋春雪一边哭一边想,这只小毛驴的确没见过人哭,它是老驴生的小母驴,今年才一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