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的院子,宋春雪欢喜非常,每一处都很满意。
能买下这个院子,她最该感谢的人是谢大人。
既然来了,谢大人也将她当朋友,心中的那些别扭也该收起来。
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顾忌这个顾忌那个,徒增烦恼。
她没想到姚曼跟谢大人这般热情,各自喊来了两个人,帮宋春雪收拾院子。
人多力量大,两个时辰,他们搬来的东西竟然全都搬到恰当的地方。
厨房跟主屋,还有东边跟西边的屋子也收拾干净。
眼看着天色渐晚,宋春雪洗了手,挽起袖子往厨房走。
“既然搬来了,今晚开火,你们不妨留下来,吃个开火饭,如何?”
说着,宋春雪看向老四,“你去街上买些菜来,再买点新鲜的猪肉,今晚多炒几个菜。”
这时,三娃从外面进来。
“我跟老四一起去,他都不知道买啥合适。”三娃笑道,“娘是不是忘了,安灶开火还要烧香,娘不妨先收拾着,别着急点火,等我买来香表,先给灶王爷烧个香如何?”
宋春雪点头,“还是你想得周到,我差点忘了。”
“道长专程交代的,他知道娘可能会忙忘了。”说着,三娃在怀中摸了摸,身上带的铜板够用。
坐在台阶上,被忽视的老大心里不痛快,却也说不出口。
他真的被娘抛弃了。
不,被忽视比被抛弃更难受。
谢大人也撩起衣摆,径直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
看着宋春雪脸上的笑容,他带来的随从不断赞叹,一个丧了夫的女人买得起这样的院子,该是多么了不起的一件事。
他出身富贵人家,从小养尊处优,不缺衣少穿,不懂得人间疾苦。
走上仕途之后,远离京城,才知晓人间多磨难,明白京城的繁华不过是秦月国最不真实的人间。
他从前也被贬官,但去的都是江南水乡,要么是富饶的东北边陲,广袤的平原地区,从未来过西北如此贫瘠干涸之地。
他从未体会过普通人的小得失,会如此惊心动魄。
很多地方风俗,让他备感温馨。
仿佛曾经他活在云端,如今才真真实实的,双脚接触泥土,体会到真真切切的平民生活。
在这里,他能体会到人间悲惨,无助时真无助,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一个铜板就能难倒英雄汉。
在这里,他知道人们为何敬畏神灵,敬畏万物。
经历过,感受过,他才知晓,为何人人相信有前世今生,相信人死去并非结束,而是另一个真实又残酷的世界。
他从前不喜读《易经》,却在诸多长辈的影响下读过好几遍,如今深刻体会,世间万事万物的真谛,都蕴藏在这本书之中。
他曾经怀才不遇郁郁寡欢,几度被贬,崩溃失意,曾想过一了百了。
如今想来当时真是懦弱,可怜可恨又可悲。
被困在庄狼县的日子,他不知从何时起,在为这里的乌烟瘴气愤怒之余,竟然学会自得自乐,享受微不足道的欢乐喜悦,以及暗夜里仰望星空顾影自怜的快意。
这里是真实鲜活的人间,也可以是人间地狱,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在如此荒芜贫瘠的地方,勤劳的双手时常换不来天道酬勤,一碗水一碗面却能让孩子喜极而泣,吃饱喝足后又能抛下一切,撒开脚丫子肆意欢脱的玩耍。
耳边传来掰断树枝柴火的声音,菜刀在菜板上切菜的声音,家长里短的谈论声,驴圈里毛驴唤草的声音……
抬头间,夕阳的余晖一点一点消失在屋顶上,亮黄色的青瓦渐渐变暗,湛蓝湛蓝的天空仿佛被水洗过一般,天空飞过一群麻雀,叽叽喳喳的落在屋后远处的白杨树上。
院子里的人,除了他都很忙碌,因为他什么也不会。
不多时,两个孩子有说有笑的走进院子,直奔厨房烧香点火。
一股炊烟从烟囱飘起,在碧蓝的天空飘散如轻纱。
此情此景,甚美。
想赋诗一首。
谢大人起身,“三娃,可否借你的笔墨一用。”
三娃烧完香从厨房出来,年轻的男子朝气满满,总有使不完的劲,走着走着便跳起来。
“哎,我这就取来。”说着,三娃穿着布鞋,像兔子一样跃上台阶来到东屋,“谢大人,这屋子里有桌案。”
……
宋春雪在厨房里忙碌,她没想到姚曼如此健谈,话很多,却不会让人反感生厌,她不会嚼人舌根,只会谈起趣事。
两个妇人在厨房忙活,半个时辰便炒了八个菜,切好了长面。
若不是家里的酸菜缸没搬回来,她今晚肯定要呛浆水,一人下一碗清爽解腻的浆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