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纪明遥脚下。
踩马镫……她还是会的。
她依言做好,身体平稳后,很快感受到一股稳定的力推她向上。
“夫人抱住我,跨坐好,不要怕,我会一直扶着。”
纪明遥也一一照他所说做好。
——上来了。
已经到了这一步,纪明遥松开崔珏,尝试自己坐稳。而崔珏的手一直稳稳扶着她的腰背,带给她安定的力量。
——好高啊。
纪明遥不是第一次坐在马上,但的确是第一次,自己一个人坐上来,可以毫无遮挡地看向前方。
景色也与方才不同了。
她抬头看天,连天空都好像离她更近。
她看向果林,能比之前看到更多藏在枝叶中的青涩嫩果。
她上来是为了摸追青的。
纪明遥低下头,轻轻抚摸追青柔软光滑的鬃毛。
几丝青色混杂在雪白之中,似乎正与飘荡着丝丝薄云的碧蓝天空相应和。
一股膨胀的轻松感出现在了纪明遥心头。
但当一刻钟后,她几乎摸遍了追青每一根鬃毛,崔珏问她,“想不想坐在马上走一走”时,她还是斩钉截铁地回答了他:
“不想!”
……
西面庄子。
为方便在田地间行走,纪明达直接换了一身骑装。
穿好骑装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忽然觉得陌生。
不是骑装陌生。
这是一身半新不旧的衣服,去年三月做的,做了有一年了。
而算下来,从去年九月定亲到现在,她竟已有整整七个月余没再骑过马。
成婚之前,她在家里备嫁、绣嫁衣,从睁眼绣到歇下。
出阁后,在理国公府,她要教导温从阳,要孝顺长辈们,要各处交际见人,要管着自己院子里的事,即便偶尔有些空闲,也只想在屋里静静地坐一坐,想想她的梦,思索下一步该怎么教导温从阳,哪里还想得到骑马。出门都是坐车,更不会骑马了。
从前她的骑射远胜于温从阳。不过,听得他已练成马上十环,倒还不错。
他既不爱读书,回去就先看他的骑射武艺吧。
一路问着庄头,纪明达来到东面泉眼。
这泉水发于林间,澄澈甘甜,浇灌出来的蔬果便也多了清甜可口。水并不流经隔壁田庄,所以虽然近在咫尺,隔壁也品尝不得本庄的滋味。
“将所有鲜蔬鲜果的尖儿分成两份,一份我带回去,孝敬老太太和老爷太太,一份送回安国府上。”纪明达向两庄的交界走过去,一面吩咐,“剩下的,挑最好的送去崔家给二妹妹吧。”
王嬷嬷没有立刻应声。
纪明达看过去。
她笑问:“嬷嬷今儿是怎么了?总觉得你神思不属的。累了就先回去歇着吧。”
“奶奶……”王嬷嬷的脚都在发软,“我才想回给奶奶,其实、其实二姑奶奶和二姑爷——”
“二妹妹和崔珏?”纪明达停了脚步。
她心中生出的不妙让她不禁皱眉:“他们怎么了?”
“他们、他们——”王嬷嬷两手一摊,只能跪下回话,“这两位今早就到了隔壁庄子上,二姑奶奶还派了桂嬷嬷来问候,给奶奶送了些果子菜……我、我让人把东西先搁着呢——”
“嬷嬷,你起来再说。”纪明达越发锁住眉头,命她,“你瞒下消息不报,虽是大错,也不至于这样!”
“奶奶!”王嬷嬷两眼掉下泪。
她虽然起身,却只快步行到纪明达身前,又跪了下来。
扶住纪明达的腿,她极快地低声说道:“算奴才求奶奶了,就别再往前走了!”
“为什么?!”
纪明达满心的糊涂快要聚成火气:“前面不过就是二妹妹的庄子罢了,哪怕二妹妹就在那,我难道还见不得吗!”
“自然不是奶奶见不得了!”王嬷嬷忙道!
眼看奶奶将要大怒,她只能说出实话:“是、是有人回给我,说二姑奶奶和二爷就在果子林下面学骑马呢,热闹得不堪。奶奶要事在身,何必去给他们添福,反扰了自己难得的清净?”
听见这话,纪明达反而笑了。
“二妹妹?”她问,“学骑马?”
“还是崔珏教她?”她越发要笑。
这两句话,每一句单独听,她都觉得是说话的人疯了,何况是两句一起?
二妹妹的懒惰不但能说是千里挑一,已能称是世所罕见了,家里只她死活不肯学骑射。别的姊妹都只恨光阴难得、时间短暂,恨不能一日掰成两日用,多学些东西裨益己身,也只有她辜负长辈们的用心和期许,万事不肯学,屡屡把先生气得上戒尺。
崔珏却是多少秀才举人里考出当科第三名的探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