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 当然想。”安王没有半点犹豫,目光坚定而坦荡地和圣人对视, “我是您的儿子,而您是天下之主。我自认不必任何一个兄弟差,为什么不能是我?”
圣人目光如冷刃一般,寸寸刮过安王坚毅的面容,语气沉沉:“你对着朕说出这等野心勃勃之言,就不怕朕厌弃了你?”
“怕, 儿臣很怕。”安王诚实地点了点头。
“哦?”圣人挑眉,轻轻冷笑了一声,“既然害怕, 又为何还要说出来?”
站在圣人身后的卢生已经开始哆嗦了。
奉驾多年,他太知道这是圣人暴怒的前奏了。
他不由在心里暗暗祈祷:安王爷呀安王爷, 奴才求您可别再说下去了。你们是亲生父子,便是遭了厌弃最多也就是赶出宫去, 奴才们可还要活命呢。
两个侍膳太监更是不堪, 手里的筷子和细瓷碟子已经掉在了地上。瓷器的碎裂声在这静谧又粘稠的空气里格外刺耳。
卢生终于抓住了机会,大步上前, 一手一个, 分别提住两个小太监的耳朵,一边往外走, 一边低声训斥, “两个狗奴才,连自己的差事都办不明白, 不要命了?”
等出了奉天殿, 他就大大松了口气, 对那两个小太监道:“行了, 你们俩回去自己跪两个时辰,最近都不要来御前当差了。”
小太监们如蒙大赦,争着给卢生磕了头,就一前一后,连滚带爬地去了。
——罚跪虽然也苦,可总比丢了命强。
偌大的奉天殿里,很快就只剩下了父子二人。
做父亲的目光沉沉,毫不掩饰地散发着自己的压迫感,真应了那句“天家无父子”;
做儿子的却神情诚挚,眼中似隐隐有泪光闪过,直言道:“只因比起被父皇厌弃,儿臣还有更怕的东西。”
“哦?是什么?”圣人饶有兴致地问,紧张而危险的氛围稍稍松了一些。
安王起身,直直跪到了地上,一个头重重磕了下去,一字一句道:“怕子欲养而亲不待。”
圣人怔住了。
但安王却没有,他仍就低伏在地上,身子微微颤抖,语气逐渐哽咽:“从前儿臣只知道父皇是天子,可自从发现父皇也有了白发,才猛然醒悟,天子也是人,也是会为儿子之间的不和睦而伤心的。
说句不怕不怕父皇吃心的话,世间哪有不死之人?您比儿臣年长了好几十岁,儿臣实现抱负的日子还长,却实在怕在您膝下尽孝的日子太短……”
他忽然痛哭失声,仿佛带着无尽的悔恨与后怕,“父皇,父皇,儿臣最怕的,却是自己一直执迷不悟,直到彻底失去才追悔莫及。幸好……幸好上天垂怜……呜呜呜呜呜……”
圣人本就没有真的恼他,此时更是被他哭得心都软了。
殿内的氛围彻底轻松了下来,圣人满脸无奈道:“好了,好了,快起来吧。多大的人了,怎么哭得跟个孩子似的?”
安王一边起身擦眼泪,一边回嘴道:“凭儿臣再长几岁,在您面前,不都是孩子?”
“行行行。哎呀,朕还说不得你了。”圣人乐了,指了指他的座位说,“赶紧坐下吧。闹了这么半天,朕也没吃好,你也没吃成。
赶紧的,陪朕再吃些。朕待会儿还要见大臣、批折子,可比不了你这个富贵闲人。”
安王道:“儿臣叫他们进来伺候。”
“不必。”圣人拦住了。
安王有些为难:“儿臣倒也不是不愿在父皇面前尽孝,只是从未干过伺候人的人事,到底比不上他们让您舒心。”
“行了,行了。”圣人摆了摆手,“少了人伺候,朕就不会吃饭了?你小时候,朕还喂过你呢。”
“真的?”正落座的安王愣了一下,神情有些狐疑,“您从小也是让人伺候大的。”
圣人却已经没空搭理他了,原本只动了一筷子的红烧肉被圣人整盘端了起来,长长的乌木镶银筷子一扫,大半都进了他面前的碗里。
安王目瞪口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圣人就把余下的一小半递给了他,“喏,剩下的都是你的,吃吧。用这个拌米饭,才是最好吃的。”
“啊?哦。”安王愣愣地点了点头,接着碟子后就手足无措。
——这么豪放的吃法,他还真是头一回见呢。
圣人拌好了米饭,连着吃了好几大口,才发出满足地喟叹:“嗯——,这才是吃饭呢!”
安王简直目瞪口呆,连声音都颤抖了起来:“您您您……这这这……父皇,礼数,礼数啊!”
“低声些,别把人都招来了。”圣人瞪了他一眼,吩咐道,“把你面前那个把子肉,给朕端过来。”
“……是。”安王无法,只好给他端了,并顺手把小半碟红烧肉放在了原本放把子肉的地方。
圣人接过来之后,并不像方才那样又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