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事被叶倾怀的神色吓得慌了神,连忙道:“是……是是是禁军右衙府司都指挥使杜正恩!”
“你说他是奉了大理寺的命令,公文在何处?”
“公文……杜大人说事出紧急,公文事后补上……”主事的声音又小了下去。
“行刑的是什么人?”
“是……是……是司里的行刑手。”
“没有公文,没有谕旨,只凭杜正恩一句话,你就让你的人下这样的手?”
“陛下,这些……这些人都谈不上是下官的人。下官只是个主事,上面还有郎中和员外郎大人。下官也是奉命办事啊。”
“奉命办事?奉的是谁的命?谁给你的命令让你下的杀手!”叶倾怀发了怒,一把扯着他的头发将他甩了出去。
主事被甩开后又匆忙爬回来,在叶倾怀脚下磕头道:“陛下明鉴!下官和司里的人可没有下杀手,下杀手的是禁军的人!”
叶倾怀皱了皱眉头,忖了一下,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兰贵人今日在这里都经受了什么,你给朕一五一十地讲清楚!漏了一个字,你便亲自尝尝慎刑司的手段。”
慎刑司什么手段,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主事连忙磕了一个头,跪直了身子,答道:“今日午时,下官正要去吃饭,杜指挥突然带着一队人押着一个……押着兰贵人来了慎刑司。下官没见过兰贵人,见她穿着像个厨娘,以为是御膳房的人,也没多问。杜指挥说是大理寺发现后宫混入了奸细,要在这里审问,下官便派了两个行刑手给杜指挥帮忙。他们进了一间刑房,就是走到底左手边的那间,然后就把门关上了,地牢门口守着禁军,下官也没法靠近。”
他顿了顿,看了看叶倾怀,见皇帝红着眼盯着他,又垂下头继续道:“进了我们这里的宫女和太监,一般一进来就招了,嘴硬的也熬不过一个时辰。可杜指挥进去了两个多时辰都没出来,下官便有些纳闷。于是泡了壶热茶,想给他们端下去,顺便看看里面什么情况。结果下官的茶还没泡好,门口就进来了一个传话的禁军侍卫,急匆匆地说是要找杜指挥。”
“他下到地牢里去了没多一会儿,杜指挥便跟着他出来了。下官见杜指挥行色匆匆地要走,就赶着上去问了两句情况。他说这是个受过训练的硬骨头,得要些时间才能审出结果来,还让下官给禁军的兄弟们拿些晚饭。下官一看,这是要审到后半夜的架势啊,就下去招呼他们先上来吃饭。”
“下官下去的时候,他们已经没再审了。下官在屋门口往里看了眼,兰贵人虽然看着不大好,但性命无碍。”说完,他抬头看了一眼叶倾怀,又道,“后来,天刚黑透的时候,杜指挥又带着人回来了。他下去了一趟,很快就带着所有人都上来了。他让下官收拾干净,说大理寺的文书过几天会送过来,然后就走了。下官再下去的时候,就……就已经是这样了。”
说完,他又磕头道:“陛下明鉴!下官没有一字虚言,兰贵人脸上的血污还是下官清理的!真的不关下官的事啊……”
叶倾怀没有搭理他。
她陷入了沉思。
按照主事所说,右衙卫本来只是想行刑逼供套出玉玺的下落,但是后来杜正恩离开了一趟,再回来的时候便将秦宝珠杀了。
显然是受了什么人的命令。
他的上司徐亮被陆宴尘杀死在了东临门,顶头上司罗子昌才被叶倾怀当中罢免,如今能命令他的人,只有兵部尚书何青长和次辅顾世海了。
何青长今日一天没有露面,是谁指使他杀死秦宝珠的,已不言而喻。
顾世海想必也是临时起意。
若非叶倾怀封了他女儿为后,秦宝珠对他而言一点威胁也没有。
相反,皇帝沉迷女色不理朝政,才正是他想看到的。
可如今叶倾怀册立了顾氏女为皇后,一切便截然不同了。
顾世海要在女儿入宫之前为她清理掉一切障碍,以确保自己的外孙能继承大统。
只是叶倾怀怎么也想不到,他动手竟然如此之快。
他前脚刚接完立后的圣旨,后脚就吩咐人去把秦宝珠给杀了。
若是主事所言不虚,秦宝珠死的时候,应当正是叶倾怀被抬回景寿宫的时候。
她攥紧了拳,心里胀满了悔意,胀得她胸口发闷。
是她疏忽了。
若是她当时便能想到,立即来寻秦宝珠,说不定还能保得下她的一条命来。
在她懊丧的当头,主事还在她脚下不停地求饶。
“陛下,下官从大理寺到慎刑司当了十年的刑名,兢兢业业,尽忠尽职。下官这是被人拖下了水……”
听到这里,叶倾怀怒道:“拖下了水?不论是谁下的杀手,慎刑司没有文书便敢施以如此重刑,你们还记得自己吃的是朝廷的皇粮吗?你们的主子不姓杜也不姓顾!这里是宫城里的慎刑司,不是顾世海家的后院!”